“徐志摩?”一个男人问。
“是啊,当你看了很多书之后,你就会发现,只有坏男人才能写出好作品。所以我从不计较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读过他的诗,但只不过是因为他太有名了。他们还有多久?”
另一个好像正低头看着地板上的他。
“他们会腰部酸痛,四肢无力,然后急性心力衰竭致死,至少要一小时。不过,我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也这么觉得。”
好像有人上楼了,另一个则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没过多久,好像有人拎起了他的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刚刚打过蜡的地板上滑行,地板上的蜡味直冲他的鼻子,直到他的手碰到了八仙桌的桌腿,他的腿才被重重地丢在地板上。他相信自己在冒冷汗,他的腿在发抖,尽管,他完全感觉不到。
楼梯上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怎么样?”拉他的男人问道。
“都死了。”
有人笑了笑:“那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动作很快。”
“今天可是最新鲜的,我还带了冰块。”
另一个低声笑起来。
可徐子健的心却像秤砣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想起妻子最后的声音,“我的腿好像……”她的腿一定是不能动了。她从来就不是漂亮的女人,当初娶她,只是因为她有个在食品店当经理的父亲,再加上她盯他盯得很紧,几乎每天都来找他,于是,他就顺水推舟,把她娶进了门。结婚三年后,他开始后悔了,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在医院工作,医院里多的是漂亮的女护士。当时,他看上了其中一个,只可惜,那时他只是保卫科一个小小的保安,又是已婚身份,所以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几个月后,她嫁给了医院的心内科主任。
他就是从那次挫败中感悟到,权势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那个女护士的丈夫,后来因为他的告发,在一次运动中被人从窗口扔下去当场摔死了。
那天,他站在医院冷寂的花园里,看着几个人把那个男人的尸体抬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他看见女护士在墙角哭泣,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那个女人抬头看着他,叫了一声主任。当天晚上,他把那个女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令他失望的是,这次交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感,虽然事后,他还是保住了这个女护士的工作,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跟她有任何来往。那段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期待自己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已经很久了,正好有个机会。卫生局的领导,看上了京剧演员杜雨晴家的藏画,而杜雨晴的丈夫就是医院的副院长。从医院保卫科慢慢爬上来的经历告诉他,没有人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你的顶头上司,往往是你最容易击败的对手,因为你了解他,而他又信任你。
他发现这位副院长多年前曾写过一篇讽刺社会主义的杂文,此文被登在新中国成立前的一份文艺刊物中。后来,就是那篇杂文,让副院长乖乖退出了历史舞台。
他带人去抄家的时候,碰到了杜雨晴。梨园世家的女人,也许未必漂亮,但自有一种不同于普通女人的气质,她与他碰到过的所有其他女人都不一样。那天,杜雨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像木头人一般看着他们,一个男孩,大约十四五岁,从外面跑进来,那孩子的脸像玉一样白,后来他才知道,杜雨晴的儿子叫杜思晨,是董晟最小的关门弟子。
今天的事跟杜家有关吗?跟那个女护士的丈夫有关吗?除了他们还有谁?
“上面一共有七个。四个孩子,两个女人,一个老人。”他听到一个男人在说话。
“老人就算了。”
“哈哈,那当然。”
徐子健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孩子,孩子!难道他们都死了?
卫平红扑扑的小脸又浮现在他眼前,“爸爸,爸爸,哥哥欺负我”,每天下班回家,卫平几乎都会奔到他面前告状,然后等他一坐下,就乖乖地趴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报纸……
“几点了?”这个男人又开口了。
没人回答他。他估计他们两人在打手势。
他拼命想从两人的说话中判断他们的年纪,但他们的声音躲在面具后面,他无法辨认。他觉得其中一个的声音,他一定听过。
他听见剪刀剪布料的声音。
他们在于什么?
徐子健还在绞尽脑汁地猜想那两个人到底是谁。但是,麻木感像烟雾一样正从四面八方涌向他的大脑,他知道他的大脑就跟他的身体一样即将停止运转,他知道他快死了。
就在他完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他听见收音机传来女播音员高亢热情的声音:“毛主席教导我们,整个过渡时期都存在着阶级斗争,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忘记十几年来我党的这一条基本理论和基本实践,就会走到斜路上去……”
第2章 不平静的除夕夜
晚上6点30分。
“我出去一下。”苏云清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笑着说。
正在包汤圆的郭敏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上哪儿去?马上要吃饭了。”她说道。
苏云清没说话,兀自走向门口:“我7点半左右回来。你们等不及就先吃。”
“说什么呢!怎么能不等你?”郭敏走出厨房,见苏云清正在穿大衣。
“你要出去?”郭涵正从楼上下来。
苏云清朝她笑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她飞快地打开门走了。
郭涵望着大门,笑道:“瞧她鬼鬼祟祟的!我看她八成去见对象了!”
郭敏正走向厨房,听见这句停住了脚步:“你说她去见对象了?她对象是谁啊?”她不记得苏云清跟她提起过。
“我怎么会知道?”郭涵耸耸肩,“不过,我知道她在给莫中玉织毛衣。”
郭敏一愣。她的确看见苏云清在织毛衣,她没问,而云清也没有说。那是给莫中玉织的?
“那是给莫中玉织的?”她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傻,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郭涵瞥了她一眼,笑道:“她说三年前,她跟莫中玉打了个赌,结果打输了,所以现在,她就得赔他一件毛衣。”
“三年前?三年前他们还不认识呢,他们是半年前才认识的。”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正好要去五星农场找莫中玉,正好云清也在,两人就一起去了农场。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见郭涵跑进厨房,郭敏跟了进去。
郭涵揭开锅盖闻了闻:“啊,我最喜欢的白菜丸子汤!不行,先来口尝尝。”她四处找勺子。郭敏递给了她。
郭涵用勺子舀了一口浓汤,美滋滋地尝了一口:“好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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