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是母亲的口气。
“我要告诉爸妈!我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们!警察来我们家搜查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如果爸爸丢失了什么重要文件,你就等着瞧吧!看爸爸会怎么收拾你!”
“你快去告诉他们吧!还等什么?”她不由分说地将妹妹推出了储藏室。
她并不担心妹妹去父母那里告状。就算父母责怪她,他们能把她怎么样?杀了她,还是把她赶出去?她很清楚,即便她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她也是这个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如果没有她,谁去做那些琐碎的杂事?谁为父亲翻译那些艰涩的公文?虽然她不会缝缝补补、烧菜煮饭,但她知道怎么安排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当她在看那些外国小说的时候,每每看到那些能干的女管家,就会联想到自己。所以,别看她从来不争论、不顶嘴、不争宠,她知道,父母是离不开她的。对她来说,这足以确立她在这个家的地位,而这就够了。至于什么爱不爱的,她从来就不奢求。
不过,郭涵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砰砰砰!郭涵在拍门。
“你开门!开门!你别以为你装死,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跟你没完!”
她不理睬妹妹,径直走向储藏室的角落。
她记得很清楚,云清大前天来她家时,左右手各拿着一个旅行包。后来,她把云清带到她自己的房间。云清每次来,都睡她的房间,她房间有一张大床,她们两个挤挤没问题。当时,云清把其中一个旅行包放在了她房间的架子上,那就是刚刚警察搜查过的旅行包,而另一个,云清让她放到了储藏室里。
“我给外婆带了点大蒜,你要是不计较这味道,就放在屋里得了。”当时云清说。
她没闻到蒜味,但她还是赶紧说:“别别别,还是放储藏室吧。”
要说她跟母亲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她们两人都不吃大蒜。母亲一直觉得只有北方的粗人才会吃大蒜,而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刺鼻的味道。
“那里安全吗?”云清好像还有些不放心。
当时她对云清说:“储藏室一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我妈手里,另一把我拿着,你说我们会偷你的大蒜吗?”
云清被她这么一说,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旅行包被放在储藏室的小柜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郭涵已经停止了吵闹,屋外静悄悄的。
她并没有闻到大蒜味。
她拉开拉链,发现里面放着一包干牛肉和一包糖果。奇怪,根本就没有大蒜。既然如此,云清为什么要说谎?难道真的是怕她们偷了这些食物?
她又把旅行包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每个边袋她都没放过,但仍然什么都没发现。她正想着也许云清真的只是太在意这些食物了,所以才编了那么个关于大蒜的谎言。这时,她的手却无意中摸到了旅行包的底部。底部很厚,她又在旅行包的外侧捏了捏,这次,她感觉那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她在旅行包底部的边缘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一排小纽扣,她把包拉到灯下,耐心地解开一个个纽扣,一只男士手表和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暴露在了她面前。她打开信封,发现里面装满了纸币。她数了数,一共是420元。
“喂,你在里面干吗?”门外又响起了郭涵的敲门声,听口气,她的怒气已经消散,但郭敏还没打算出去。她在储藏室的木头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心乱如麻。她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手表看起来挺新的,难道是她买的?可她哪来那么多钱,决不可能是她自己赚的。她在内蒙的生活相当艰苦,赚的钱仅够她自己生活而已,更别说那边的人还经常刁难她,有时她还不能及时拿到应得的收入。也不可能是她母亲留下的,谁都知道她母亲家境困难,死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剩下。
听云清说,她父母离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母亲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补贴娘家了。她娘家的事也的确是特别多,一会儿是大弟结婚,一会儿是二弟结婚,一会儿又是老爹得病,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每件事都要用钱,每件事都指望她这个大姐。离婚时,她跟苏湛一再强调,她没藏私房钱,可苏湛怎么都不信,因为存折放在她那里,里面的钱已经让她用得只剩下几分钱。苏湛一直以为她偷偷把家里的钱变成了她口袋里的私房钱,但实际上,等他把她一脚踢出门时,她口袋里连五块钱都摸不出。她最后病危时,想吃橘子,云清买不起,后来还是郭敏买了送过去的。那时候,云清还向她借过50块钱用于安葬母亲。所以,云清是不可能从她母亲那里继承什么财产的。
尽管她母亲为娘家几乎付出了一切,但她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她病重时,被父亲以怕传染为由赶了出来,而她前脚走,弟弟就占了她的房子,最后她是死在工厂的单人宿舍里的,身边只有云清一个人。所以,云清既恨父亲苏湛,也恨她母亲家里的那些人。在云清的亲戚中,大概只有外婆对她还有几分亲情。外婆经常瞒着丈夫和儿子,偷偷拿些吃的来送给女儿。但因为外婆是家庭妇女,没有工作,生活全靠丈夫,家里的事,根本插不上话,所以她也不可能给云清这么多钱。
那这些钱又是哪儿来的?
“郭敏!郭敏!”郭涵又在门外叫了。
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郭敏把钱和旅行包收拾了一下,这时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后半夜外面爆竹震天的时候,她起身上厕所,曾经看见云清坐在床上发呆,她的另一个旅行包就在她身边放着。
“你怎么没睡?”她那时迷迷糊糊地问云清。
可惜当时云清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云清好像在理东西,因为旅行包敞开着。
想到这里,她打开了门。
门外没人。
她急匆匆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云清的另一个旅行包就在她的房间。
她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刚刚警察已经仔细搜查过里面,但他们并没拿走什么。显然,那里面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们兴趣的东西。
旅行包的拉链开着,里面有两包衣服,其中一包是几件颜色各异的毛衣,有一件已经被拆了一半了,看毛线的颜色,她觉得跟那件放在云清枕边给苏湛织的毛衣非常相似。
她拎起包里的一件红色毛衣抖了抖,衣服的尺寸相当大。云清很瘦,那应该不是云清的,她想。也不可能是云清母亲的,因为她比云清更瘦。她不想再去猜测衣服的来历,又拿起另一件黑色毛衣,她觉得它看起来更像是男人穿的。
另一包衣服才是云清自己的,郭敏在里面找到一个小针线包。
大概是听见了她房间的动静,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没过多久,郭涵出现在她门口。
“你在干吗?”郭涵问她。
“没什么,整理一下。”她低声说着,一边迅速把那几件大号的毛衣塞回了旅行包。她不想让郭涵看到它们。
郭涵叹了口气:“人都死了,整理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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