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当天,她便报警称他对她进行了性侵犯,她有鼻子有眼的叙述,令他百口莫辩。然而,由于她是很多天之后才报的警,她体内的证据早已被冲刷干净,所以,她无从证明他的罪行,但也同样无法证明他的清白。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尽管如此,还是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因为警方通知了学校,消息很快传开了,这令他名誉扫地。最后,由学校出面调解,他赔给她两万元钱。正好当时他跟着导师参加一个药品的开发项目,得到一笔两万元的收入,他几乎全给她了。
半年后,由于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他退学了,那时他正念到大学的最后一年。他不明白自己的善心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令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外婆很高兴他能回来。幸亏外婆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农妇,她完全不知道毕业文凭为何物,她只是单纯地为他的归来感到高兴。
本来,他觉得这辈子不可能再遇到她了。可没想到一年后,他却在F镇的许家别墅门口再遇到了她。那时候,他才知道她叫章琦。
“金元——你劝劝我姐吧。”章羽雁的声音把他惊醒了。
他回过神来;“随她吧。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先走了。”他把高跟鞋“啪”地一下丢在章琦的脚下,便转身走出了病房。每次看见她,他都心情不好,因为她对他毫不掩饰的蔑视,让他想到了过去。
他5岁那年被父母领到外公外婆家,后来,就再也没回过父母家。那时,他搞不懂为什么父母从不来看他。有一次,他从外公的记事簿里翻到了父亲的电话。他打了过去。可父亲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果断地挂上了电话。他拨了第二个电话过去,是母亲接的,可她跟父亲一样,没有跟他问一声好,就挂了。后来,他从外婆那里得知,他还有个弟弟。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鄙视自己,他觉得自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每次看到章琦都会让他想到他的父母。他已经记不清父母的声音了,可挂电话的声音却印象深刻,“啪嗒”一声,那声音曾经无数次回响在他耳边,好像在不断提醒他,他是多么渺小,多么的无足轻重,多么不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就这么走了?”X跟在他身后问道。
“像我这种没有执照的医生,还是识趣一点好。”他试图微笑,却没能笑出来。自我解嘲也需要很高的情商,可惜他没有。他是个悲观主义者,他就是那种只要别人把他带到河边,就会自己往河里跳的人。
他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胸闷、头晕,便从急救包里取出他的抗抑郁药,他手里拿着药片,有那么一刻,他在想,是要把药吃下去,还是随它去,因为他没带矿泉水。这时,他发现走廊的尽头就有个供病人喝水的饮水机。
“你怎么了?干吗手里拿着药片?”X在问他。
他已经汗流浃背。每当他犯病的时候,他就会这样。
他知道X在观察他的脸色。
“要我去给你拿水吗?”X问他。
他要吃药吗?他不想成为嗜药狂,他应该把药都扔掉,但是如果不吃药的话,他可能会自杀。像他这种人活在世界上的确没什么意义,完全是浪费粮食!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没找到埋葬他的人。他得确保有个人把他的骨灰埋进他的墓地。
“给你。”X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他凝视着X的脸。
“你干吗?”
他仍然盯着X。如果这个人一直没找到家,可不可以让他埋葬自己?
“喂!你发什么呆!”X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移开了目光,耳边传来催促声:“快吃药。吃完我们就离开这里!”
他接过水杯,就着水把药吃了下去。每次吃完药,他就有种犯罪的感觉。他知道他不该这样,但是他想,只要能得到快乐,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健康。
吃完药,他花了两分钟站在那里想象药片在身体里变成成千上万个微笑着的粉色细胞在他的血管器官和骨髓里唱歌跳舞。
“你到底在干什么?”X问他。
“嘘——”他微笑着回答。现在他终于能笑了。
等他迈开步子向前走时,大概已经是五分钟后了。没人知道,他用五分钟的时间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上,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身体里寻找快乐。每次当他睁开眼睛,看见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时,他就想,也许只有我,用这种方式拯救自己,我是多么与众不同。
“金元——”有人在喊他。那是章羽雁的声音。
他回过身,看见章羽雁和章琦正从输液室里走出来。即使是相隔十几米,章琦眼睛里的寒光还是像刀子一般锋利。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怕了,他吃过药了。
章羽雁噔噔噔跑到他跟前。
“金元,这是我姐姐让我还你的钱。”章羽雁递给他三百元,“刚刚是你付的挂号费和药费。”
他看看她手里的钱,摇摇头不肯接。抑郁症过后,他气虚得厉害,实在没力气说话。
“收下吧,你千万别客气。”章羽雁道。
他没说话,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他听到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转头,就见蓬头垢面的章琦拖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来。
“给你!我可不想欠你什么!”她将三百元递给他。
他从她手指缝里抽了一张百元大钞,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发票交给她。实际药费加挂号费是七十六元。他想她应该能看清楚发票末端的数字。
接着,他开始翻口袋,他的钱向来放在不同的口袋里,等他终于凑齐二十四元零钱,他将它们放在手心递了过去。他可以把钱塞到她手里,但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碰她。一点都不想。
她的眼光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他的脸,最终,她冷哼一声,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零钱。
“以为装哑巴很酷是不是?”她讥讽道。
说完,便踢踏踢踏朝楼梯口走去。
12.最后的踪迹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好奇地看着莫兰。
“你找哪位?”她客气地问道。
“这里是经济学系研究生的宿舍吗?”莫兰朝女孩身后溜了一眼,宿舍里还有两个女生,她们一个对着镜子在描眼线,另一个则在电脑前吃方便面。两人都显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戴眼镜的女生笑着答道:“是这里。你找谁?”
“我找赵欣。”
“赵欣?”眼镜女生微微蹙眉,“找她有事吗?”
“其实……我是想找我的男朋友。”莫兰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最能引起女生的关注,何况事实就是如此。果然,她说完这句,另外两个女生一起朝她看来。“我男朋友前天,也就是4月9日,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去看一个老同学的妹妹,就是赵欣,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来。所以我想找赵欣问一问,有没有看到过我男朋友。她住这里吗?”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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