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英奇!夏英奇!”
你叫吧,你有本事就追上我!不过追上我,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因为我会请你吃枪子!我不想杀你,也不想弄伤你,但如果你真的逼我太甚,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话说回来,你死了或者你受伤了,对我又有什么损失?当然如果我杀了你,我就得先把你的尸体丢在这里,然后回去想个办法把哥哥弄出夏宅,她一头朝前猛冲,忽然,一个粉色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她想躲开对方,但那人却不知怎么的,竟非要挡在她面前。
“喂!”她嚷道。
当她看见眼前这个人的脸时,她感觉霎那间好像有谁掐住了她的脖子。
母亲!母亲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在上海的花柳巷?她不是在唐家当姨太太吗?
“我听见有人在叫你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呢!没想到跑过来一看真的是你……”
母亲朝她讪讪地笑着。
她忘记逃跑了,她忘记自己在干什么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母亲,她的脑子嗡嗡响个不停。
母亲穿着粉色镶金边的大褂子,头上戴着朵快要凋谢的蔷薇花。胸前挂着两串珠子,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她那些发簪呢?她的首饰又都到哪儿去了?
“阿义对我不好。”
母亲吞吞吐吐地解释起来,“我就跟着他的一个跟班到了上海,结果那混蛋拿走了我的首饰不算,还把我卖到了这里……”
说到伤心处,母亲抹起眼泪来,“我就在这里的王家里14号,你以后可以来看我,我今天都没吃过饭……”
“夏英奇!”阿泰在后面喊。
霎那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该继续逃跑,还是该留下来听母亲接着说她的遭遇,其实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听。她根本不想再看见她,她只想把这个人从她的生命里抹去!她从包里快速拿了两个铜子塞在母亲手里,随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朝前快步走去。
行走的速度显然比不上奔跑,不一会儿,阿泰就追上了她。
“夏英奇!干吗乱跑?我又不想害你!”
他拉住了她。当他把她扳过来,他忍不住吓得后退了一步,因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他。
“喂,有话好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他朝她嬉皮笑脸。
“误会!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正在火头上,可没兴趣跟他磨嘴皮子,而且,她脑子里不断回响的都是母亲刚刚说话的声音。还有女人比母亲更贱吗?背弃自己的孩子和前夫,嫁给仇人不算,没多久又背弃了第二个男人,也活该她碰到个小白脸骗光她的钱,又卖她到窑子!活该!真是一枪毙了都觉得浪费子弹!
“喂喂!你别冲动!”大概是以为她要扣动扳机,阿泰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有话好说。你肯定是误会了。我现在说实话,烟土是我偷的,我之所以偷那东西,是因为我要为一个女人赎身,我带你来这儿本来是想让你看看她的惨状的。”
这是真的?她将信将疑地看着阿泰。
“千真万确。我要给她赎身,老鸨要我出三千块,实际上,她根本不值那么多钱。我本来是想让你看看她,然后请你可怜可怜她,把烟土还给我。”
如果他说的是事实,她愿意成全他,但问题是,得先让他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你把她叫过来。”
“那家窑子就在前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才不会上这种当。
“如果你不去叫她,我就走了。从此以后,你别再想看到那批烟土。为了防止你继续烦我,我还会去报告巡捕房!”
“要是你趁我去找她的时候跑了怎么办?”
她想回答,忽然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来。
“你刚刚说那个女人不值这笔钱?”
“你看到她就知道了。”
“这条弄堂是王家里?”
“没错。”
“你那个女人在几号?”
“13号。”
母亲在14号。
“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道。
他嘴一歪,笑道:“好吧,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跟汽车相比,马车的速度还是嫌慢。尽管马已经跑得飞快,但跟了半路,阿泰的汽车还是跑得无影无踪。马车夫本想就此放弃,但唐震云不甘心,一定要他接着往汽车行进的方向继续追赶。于是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条小弄堂口发现了阿泰的车。
车是空的。
他急忙下车结账让马车夫先走。随后,他急急忙忙走进这条弄堂。令唐震云心惊肉跳,又急又气的是,他发现这里有多家正在经营中的小窑子。狭长又四通八达的弄堂里,光他看见的,就有三四家。阿泰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是想。他不及细想,前方某家窑子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冲了出来。他一看,正是阿泰,跟在他身后的是夏英奇。她的衣服被撕破了,头发散乱,两个人慌里慌张好像在逃命。紧跟在他们身后是两个五大三粗,打手模样的男人。
“喂!怎么回事?”他拦住了阿泰。
“别问了,快走!”阿泰朝他吼。
正好有个大汉冲过来,他一个扫堂腿将对方绊倒在地,在他身边的夏英奇用枪把猛地给了那男人的后脑一下子,那个男人惨叫一声坐倒在地上。
“快走!”她嚷道。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觉得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跟着他们一起逃命。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街上,跳上了阿泰的汽车。他还没坐稳,阿泰就启动了汽车。等他们开出十几米远时,他才从汽车后窗看见那几个打手追出弄堂。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你问她!”阿泰没好气地回答。
他朝她看过去。她却尖叫道:“你自己说她不值这个价,那为什么就不能用这个价赎两个人?”
“小姐!你当这是在商店买东西?你说两个就两个?我跟他们说好这批烟土只能赎一个人的!你凭什么突然加一个?你说!另一个你要赎的女人是谁?还是你自己只不过想吞了另一半钱?”
她似乎是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啊……”
阿泰开了一会儿车,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你受伤了?”唐震云这时才发现阿泰的后背衣服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很像是被人用大刀砍的,那条口子还在渗血。
“是,这都是拜她所赐!啊!”
阿泰又呻吟了一声。
“一开始当然不能接受!”她很不服气,“他们是很生气。但等我们一走,他们就会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他们会越想越后悔!你不信三天之后再来问问他们!一千五百块赎身,他们到哪里去找这种好买卖?你的情人只不过晚几天自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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