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呢?他对关妲·弗恩所知不多。他观察那双丰满的嘴唇和成熟的身材。她是爱上了里奥没错。是的,或许已经爱上他很久了。离婚呢,他想着。阿吉尔太太对离婚会有什么感受?他真的不知道,但是他不认为这个主意会被里奥·阿吉尔接受,他是个老派的人。他不认为关妲·弗恩是里奥·阿吉尔的情妇,这更增加了可能性,如果关妲·弗恩看到了除掉阿吉尔太太而一定不会受到怀疑的机会——他在继续想下去之前停顿下来。她会牺牲杰克而不受到良心指责吗?他真的不认为她有多喜欢杰克。杰克的魅力对她起不了作用。而女人,马歇尔先生非常了解——是无情的,因此不能把关妲·弗恩排除在外。隔了这么一段时间,警方是否能找到任何证据实在非常令人怀疑。他看不出可能会有什么对她不利的证据。她那天是在屋子里,跟里奥在他书房里,她跟他道晚安之后离开他下楼去。没有人能说究竟她有没有顺道拐进阿吉尔太太的起居室里去,拿起那支火钳走向毫无疑心的女人身后去。然后,在阿吉尔太太被无声地打倒之后,关妲·弗恩只要把火钳丢下,从前门出去回家,正如她往常一般。如果她真是这样干的,他看不出警方或任何其他人有查明出来的可能性。
他的目光转向海斯特,一个漂亮的女孩。不,不是漂亮,是美。有点奇怪而令人不自在的美。他真想知道她的父母亲是谁,她具有野性、目无法纪的味道。是的,几乎可以把“不顾一切”的字眼跟她联想在一起。她有什么好不顾一切的?
她愚蠢的离家出走过,上舞台去表演,而且傻傻的跟一个要不得的男人有过恋情;然后她明理了,跟阿吉尔太太回家再度安定下来。然而,还是无法真正的把海斯特排除在外,因为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在不顾一切的绝望时刻里,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警方也不会知道。
事实上,马歇尔先生想着,看来即使警方知道了是谁干的,很可能他们也没办法怎么样。因此整体上看来,情况是令人满意的。令人满意?当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些字眼时,有点感到吃惊。但是,是令人满意吗?胶着状态真的是整个事情令人满意的结果吗?
阿吉尔家人自己知道真相吗?他感到怀疑。他认为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当然,除了他们之中那个势必十分清楚的人……不,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有所猜疑吗?呃,如果他们现在还没猜疑,很快就会,因为如果你不知道你就会禁不住去猜想,尽力去回想一些事情……不舒服。是的,很不舒服的情况。
这一切思绪并没花费多少时间。马歇尔先生从他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眼前,看到麦可嘲讽的眼光投注在他身上。
“这么说这就是你的裁决,是吗,马歇尔先生?”麦可说。
“外来的人,不明的闯入者,杀人抢劫然后逃之夭夭的坏蛋?”
“看起来,”马歇尔先生说,“好像这是我们得接受的答案。”
麦可突然靠回椅背上去,大笑出声。
“这是我们的说词,而我们将坚持下去,嘎?”
“呃,是的,麦可,我是会这样建议。”马歇尔先生活中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麦可点点头。
“我明白,”他说。“这是你的建议,是的。是的,也许你完全对。但是你并不相信,是吧?”
马歇尔先生以非常冷酷的眼兴看了他一眼。没有法律警觉性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毛病。
他们坚持说出一些最好不要说的话。
“不管价值如何;”他说,“那是我的意思。”
他断然的语气带着沉重的申斥味道。麦可环顾桌旁众人。
“我们大家有什么看法?”他概括地问道。“嘎,蒂娜,我亲爱的,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你难道没有任何想法?任何未经公认的看法,换句话说?你呢,玛丽?你没说多少话。”
“当然我同意马歇尔先生的看法,”玛丽相当严厉地说。
“还可能会有其他什么解答?”
“菲利普可不同意你的看法。”麦可说。
玛丽猛然转过头去看她丈夫。菲利普·杜兰特平静地说:
“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麦可。当你进退两难时说太多话是没有好处的。而我们正是进退两难。”
“这么说是没有人会有任何意见了,是吗?”麦可说。
“好,就这样吧。但是让我们今晚上床时大家都想一想。这可能是个好意见,你们知道。毕竟,大家都想知道自己的处境,换句话说,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克斯蒂?
你通常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就我所记得的,你一向什么都知道,虽然我会替你说,你从来不告诉别人。”
克斯蒂·林斯楚威严地说:
“我想,麦可,你应该不要说话。马歇尔先生说的对。说大多话是不明智的。”
“我们可以投票表决,”麦可说。“或是把名字写在纸条上丢进帽子里。这会很有趣,不是吗?看看谁得票最多?”
这一次克斯蒂·林斯楚的声音更大了。
“静下来,”她说。“不要再像你往常一样愚蠢、鲁莽了。
你现在长大了。”
“我只不过是说让我们都想一想而已。”麦可吓了一跳说。
“我们会想的。”克斯蒂·林斯楚说。
她的声音更形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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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夜色降临阳岬。
在房屋四壁的庇护之下,七个人都回房去休息,但是没有一个人睡得好……菲利普·杜兰特,由于失去肉体上的活动能力,越来越在精神活动上找到慰藉。一向具有高度智慧的他,如今觉察到透过中等智慧的人提供给他的各种资源。他有时候借着给予他周围的人适当的刺激来预测对方的反应以自娱。他说的话或做的事经常都不是自然的流露,而是算计好的,纯粹主要是为了观察反应。这是他玩的一种游戏;当他得到预期的反应时,他就为他自己记下一分。
这项消遣的结果,或许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发现到他自己很会观察人的不同以及真实面。
人原先并不怎么令他感兴趣。他喜欢或不喜欢,觉得有趣或厌烦,他周围的人或是他见到的人。他原本一向是个行动派的人,而不是个思想者。他的想象力,相当丰富的想象力。原本都用来制定各种赚钱的计划。这一切计划中心都很完善;但是完全缺乏生意上的能力使得这些计划都毫无成果。
人,直到目前为止,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个筹码而已。如今,由于他的病,断绝了他原先活跃的生活,使他被迫把人当人看。
是从他住院的时候开始,他被迫注意护士们的爱情生活,医院生活明争暗斗以及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吸引他注意的。这很快地变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人——如今真的成了他生活的一切。纯粹就只是人。供他研究、了解、评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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