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凶手/帷幕/落幕-波洛的最后一案_[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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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兰克林停顿了一下,立刻犹豫地继续说下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有什么事非办完不可的样子。他说什么,既然已经插了一手了,就非……你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

  富兰克林把兴致勃勃的视线投向我这边来。

  “他希望看到那件工作如何解决。”

  “原来如此。”

  约翰·富兰克林是否知道那是什么工作?

  他慢慢地说:“如果能让他如愿以偿就好了。听他的口气好像对他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加上一句说:“他具有有条有理的组织性头脑。”

  我焦虑地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替他治疗?”

  他摇头。“爱莫能助。他身边有装于安瓿的亚硝酸戊酯,以备发作时之用。”

  然后,他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他把人类的生命,认为是非常重要的,是吗?”

  “是,好像是。”

  我听过白罗说的“我不承认谋杀。”这句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那种假装郑重其事的口气,不客气地这样说的表现,总是煽动我的幻想力。

  富兰克林继续说下去。“这就是白罗和我不相同之处。我就不认为重要。”

  我好奇地望着他。他歪斜了一下头,露出一丝微笑。

  “就是说嘛。无论如何,一旦死降临了头上,不管它来得早或来得晚,不都是一样吗?大同小异嘛。”

  “你既然有这样看法,为什么还想当医生呢?”我的语气有点很。

  “不,这个……医生的任务不只是要使人死得安乐--同时还具更进一步的意义,也就是说,要改造活人。健康的人死了,这不是问题,不是大不了的问题。精神薄弱的人--譬如说甲状腺机能障碍的病人死了,未尝不是好事。但是如果能发现调换正确的腺的想法,治愈甲状腺障碍,藉以把甲状腺机能障碍患者改造成一个健康的人,这就成为一个大问题了。”

  我比先前更觉得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个男人。如果我患了流行性感冒,可能不会请富兰克林博士看病的观念至今未变,但是对于他的真挚,以及强烈的气魄,却使我油然产生尊敬之念。丧妻之后的他,已使我深深感到有一大改变。全然不把一般的装模作样的悲愁表露于外。不但这样,比以前更是精神抖擞,以很少有处于心神恍惚状态的情事使我任为他的精神充满了新的精力以及热诚。

  富兰克林冷不妨闯进我的幻想,打断了我的思维。

  “你和茱蒂丝不太像嘛?”

  “是的,大概不像。”

  “像她妈妈吗?”

  我想了一想,慢慢摇头。

  “不能说像。内人是快活的,经常挂着笑容。无论什么事都不会看得很严重,她要求我学她一样,但是并没有成功。”

  他稍微微笑了。“是啊,你是一位正经的父亲嘛。茱蒂丝曾经这样说的。茱蒂丝是个不苟言笑,非常认真的女孩子。可能是工作太多也不一定。都是我不好。”

  他陷入深思。我敷衍地说:“你的研究工作一定非常有趣吧?”

  “咦?”

  “我是说,你所研究的一定有趣。”

  “对于少数几个人来说,可能是的。对于其他的人,那是非常无聊的事……老实说也真的如此。总之,”我昂然抬起头来,耸耸肩,忽然好像恢复为他本来的强壮之身。”我终于掌握了机会了!我想大声地叫!今天,协会来了一个通知,说那项工作还有遗缺,他们采用我了。我在十天以内就要动身。”

  “去非洲?”

  “是的,不是很好的消息吗?”

  “这么快。”我受到不算小的打击。

  他瞪着我。“这个快?--这是什么意思呢?哦,对了,你的意思是说,巴巴拉骨未寒……是吗?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即使我佯装巴巴拉之死对我不是最大的解脱,又有什么用呢?”

  他有趣地打量流露于我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有空闲粉饰世俗人情的态度。巴巴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爱上了她,后来我们结婚了,然而约经过一年后,我从爱情中醒悟过来了。也许巴巴拉醒悟得比我早也说不定,因为我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呢。她以为可以自由影响我,但是却没有如愿以偿。我是一个任性、刚愎,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人。”

  “可是,你不是曾经为了顾虑到太太而拒绝赴非洲工作吗?”

  “是的,不过那纯粹是为了经济上的原因。我曾经向巴巴拉保证过,能使她过着生活习惯的水准。可是,假如我赴非洲,她是非节俭度日不可。但这一次……”他的脸上泛了露骨而稚气未除的微笑。“这一次却得到使我占尽便宜的结果。”

  我感到厌恶。不错,有很多男人未必因失去了老婆而悲悲叹叹地以泪洗脸过日子,虽有程度之差,这一点任何人都知道的。但是,像他这种态度,未免率直得太过份了。

  我望望他的脸,他似乎无动于衷。

  “真实往往得不到正确的评价的,可是,由于说了一句真实,却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和不正确的言论。”

  我不客气地说:“太太自杀了,你也无动于衷吗?”

  他想了又想,说:“我不能相信内人是自杀的。完全无法相信。”

  “那么,你认为有什么蹊跷,是吗?”

  “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你能了解吗?”

  我注视着他。他的眼睛,严肃里带了冷漠。

  他再说了一遍:“我不想知道,没有兴趣。你能了解吗?”

  我不明白,可是,我看不顺眼。

  Ⅲ

  我已记不清楚不知什么时候起,发觉到诺顿有什么心事。在死因陪审庭之后,他变得沈默寡言,富兰克林太太出殡之后,也老是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地面,四处徘徊。他有用手指梳理半灰色的头发的习惯,每当他有这个动作时,头发就像鸟窝一样松松地竖起来。看来很是滑稽,但他却是完全无意识的举动,显示他心事重重。跟他打招呼说话,也心不在焉地回答你几句而已,所以,我终于感觉到他必有心事。我曾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但他立刻加以否定了。于是这个问题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可是,不久以后,诺顿却以不高明而拐弯抹角的方法,有意试探我对某一问题的意见。

  诺顿每次对某件事认真起来,总是有点口吃。现在,他也是结结巴巴地以伦理问题为中心,开始提出有点复杂的问题。

  “海斯亭,要辨别某事之是,或非,应该是很容易才对,可是,一旦真的有所需要判断时,倒不能那样斩钉截铁地加以处理的。假设某甲偶然碰到某事,然而却不是某甲之目的,而可以说是偶然吧,某甲人虽然不能从这里得到利益,然而却具非常重大的意义。你能了解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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