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登大笑着突然站了起来。
“哦,先生,你非常擅长使我直言不讳。我几乎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就这些。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忘掉它。”
“明天,有事故被报道的时候,我就别再说什么,也不要提什么自杀的话。”
“这才像你。我很高兴你意识到了一件事——你不可能阻止我。”
“亲爱的年轻人,”萨特思韦特先生温和地说,“我很难像帽贝似的粘住你不放。迟早你会乘我不备时溜掉,实现你的计划。但不管怎样今天下午你的计划是泡汤了。你不会自己去死,留下我承担把你推了下去的可能指控吧。”
“那倒是,”科斯登说。“要是你坚持留在这儿——”
“我坚持。”萨特思韦特先生坚决地说。
科斯登惬意地大声笑了。
“那么这个计划必须暂时推迟了。不管怎样,我要回饭店了。回头见。”
留下萨特思韦特先生眺望着大海。
“现在,”他轻轻地自言自语,“下一步干什么?肯定有下一步。我怀疑……”
他站起来。他在那个高原边缘站了一会儿,朝下望着奔腾的海水。但他在那儿没找到灵感,于是他慢慢地转过来,沿着那条叶子花夹道的小路往回走,走进了那个静悄悄的花园。他看着这所门窗紧闭,安静的房子,JL、里疑惑着,就像他以前经常疑惑一样,是谁曾住在那儿,在那些宁静的围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阵突然的冲动之下,他走上了那些破旧的石阶,把一只手放在了其中一扇淡绿色的百叶窗上。
他惊奇地发现那扇窗在他的触摸之下竟然向后转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大胆地推开了它。接着他倒退了一步,惊愕地低呼了一声。一个女人和他面对面地站在窗户里面。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松松地披着一件镶着黑色花边的网格状头纱。
萨特思韦特先生语无轮次地用意大利语讲着,不时夹杂着德语——他在慌忙之中能找到的最接近西班牙语的语言。他觉得无助而惭愧,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请夫人原谅。
他赶快匆匆地退了出来,那个女人一个字也没说。
他走到院子半中央时她说话了——就像枪响一样锐利的两个字。
“回来!”
这一声厉喊就好像给狗下命令一样,然而传达的威严感是那么不容置疑,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还未想到觉得不满,就几乎无意识地急忙转过身来,小跑着回到窗前。他像只狗一样服从命令。那个女人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宙边。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非常从容地估量着他。
“你是个英国人,”她说,“我觉得是这样。”
萨特思韦特先生又赶紧道歉。
“如果我刚才知道您是英国人的话,”他说,“我当时就会表达得更好一些。我为我鲁莽地试图打开那扇窗户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恐怕除了好奇找不出什么别的任何借口。我非常想看看这所迷人的房子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她突然大声笑了,那种深沉、浑厚的笑声。
“如果你真想看看,”她说,“你最好进来。”
她站到一旁,萨特思韦特先生觉得非常兴奋,跨进了房间。房间里很暗,因为其它窗户的百叶宙都是关着的。但他看得见房间的装饰很少,家具破旧,到处是厚厚的尘土。
“不是这儿,”她说,“我不用这个房间。”
她带路,他在后面跟着,走出房间,穿过一条走廊,进入另一边的一个房间。这儿窗户俯欧大海,阳光洒满了房间。
家具和另一个房间里的一样,质地很差,但这儿有些曾经很不错的破地毯,一个大西班牙皮帐,还有一体钵的鲜花。
“你和我一起吃茶,”女主人说。她又保证似地加了一句:“非常好的茶叶,我们用沸水来沏。”
她走出房门,用西班牙语大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回来在她的客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第一次,萨特思韦特先生得以仔细看看她的外表。
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相形于她坚强的个性,他觉得更加陰郁、憔悴和年老。她是个高个子女人,晒得很黑,黑发,漂亮,尽管已不再年轻了。她在房间里的时候,太阳好像要比她不在的时候明媚两倍。不久,一种温暖而又充满活力的好奇的感觉潜入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身上。好像他把瘦削、憔悴的手伸向一团爇情的火焰。他想,“她是如此充满活力,以致她有许多东西可以感染别人。”
他回忆起了她让他停下来时命令的口气,心里希望他的被保护人奥尔加能浸滢一点这种感染力。他想:“她塑造的伊索尔达多棒啊!不过她可能一点也没有唱歌的嗓子。生活就是这么陰差阳错。”他还有点伯她。他不喜欢盛气凌人的女人。
她手托着下巴,显然在脑子里琢磨他,并非装腔作势。
最后她点了点头好像已经下了决心。
“我很高兴你来,”她终于说,“我今天下午非常需要有个人和我聊聊。而你习惯于这种谈话,不是吗?”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们告诉你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假装不懂?”
“哦——可能——”
她飞快地继续说,全然不顾他打算说的任何话。
“人们可以对你说任何事情。那是因为你一半是个女人。你知道我们的感觉——我们的想法——我们所做的超乎寻常的事情。”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一个笑眯眯的大块头西班牙姑娘把茶端了上来。茶很好——中国茶叶——萨特思韦特先生小口呷着品尝欣赏。
“您住在这儿?”他随意地问道。
“是的。”
“但不全是。这所房子通常是关闭着的,不是吗?至少我听说是这样。”
“我在这儿住的时间非常多,远比任何人知道的多。我只用这些房间。”
“你拥有这所房子很久了吗?”
“它属于我二十二年了——在此之前,我在这儿住过一年。”
萨特思韦特先生非常空洞地说(或他这样觉得):“那是一段非常长的时间。”
“那一年?还是那二十二年?”
他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萨特思韦特先生严肃地说:“那看怎么说了。”
她点点头。
“是的,那看情况了。它们是两个单独的时期。彼此毫无关系。哪个长?哪个短?直到现在我也无法说出。”
她沉默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她微微露出了点笑容,说道:
“我已经很久时间没和任何人讲话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不道歉。你来到我的窗前。你想透过我的窗户看到点什么。那是你经常干的,不是吗?推开窗户,透过窗户看到人们生活的真相,要是他们允许你的话。而如果他们经常不允许你看呢!想要瞒住你什么事情是很难的。你会猜测——而猜得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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