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女儿_李西闽【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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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伞昨天又从王巴那里接了几个封面的活,得先看看书稿再构思。她做事认真,不看书稿绝不设计,只有吃透书稿的精髓,设计出的封面才有质量,封面是图书的脸,就像每个人的脸一样,各具特色。

  她点开了一部书稿的文档,看了几行字就头痛。

  这是一部恐怖小说,书名叫《暗吻》。小说的开头并不是很吸引人,还不如那封神秘信件的内容。

  她突然变得烦躁。

  苏小伞拿起了那封信,又仔细地读了一遍。

  那只黄鼠狼和那个叫阿红的女孩儿占据了她的心扉。

  工作无法继续。

  苏小伞真希望有个人陪自己说话,哪怕是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向含兰。苏小伞给她电话,她的手机关机。其实早在几天前,苏小伞就打过她的电话,手机也是关机,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听。她怎么也像陈怀远那样失踪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如果到外地去,总会先和苏小伞通气,而且手机很少关机。

  现在社会上坏人那么多……向含兰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就像她噩梦中梦到的那样……

  苏小伞不敢往深处想,越想越恐惧。为了转移自己的不良情绪,苏小伞决定听听音乐。打开唱机,飘出了一首忧伤的歌:

  一杯咖啡和泪水

  守候夜晚的流星

  落在了哪里

  我把爱人换成你

  藏起对谁的记忆

  永远不想起

  一个人翻山越岭

  看烛火轻轻燃起

  又被风吹熄

  阳光变成淡蓝色

  深爱着恋人的我

  可以幸福吗

  我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把悲伤都烧了

  爱恨与哀愁

  一切没有关系了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

  这是苏小伞很喜欢的一首歌,王筝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在那些陈怀远消失的日子,苏小伞经常在午后,双手捧着一杯热咖啡,出神地听着唱机里反复播放的这首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咖啡凉了,她也没有喝一口,脸上的泪水凉了,她也没有擦一下。

  苏小伞的心突然变得柔软。

  她想起了陈怀远。

  歌声还在忧伤地继续: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我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把悲伤都烧了

  爱恨与哀愁

  一切没有关系了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阳光变成淡蓝色

  深爱着恋人的我

  可以幸福吗……

  苏小伞关掉了唱机。

  她不再想狠心的陈怀远。

  苏小伞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闹钟上,轻声自语:“都已经十一点了,这个上午就这样废掉了,我宝贵的时光呀!”她没有回到电脑前去阅读《暗吻》,而是决定下楼去,看看邮箱里有没有神秘的信件。

  开门前,苏小伞把眼睛凑在猫眼上,确定门外没有人后,才出去。她害怕门外站着那个矮个子男人,在门打开的瞬间扑进来。

  出门,进电梯,出电梯门,来到邮箱面前,苏小伞一直提心吊胆,就是在开邮箱时,眼睛的余光还警惕地往外面瞟。一个小区的保安从外面走过,看了她一眼,她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感觉他的目光有些阴暗,是不是想对她图谋不轨?苏小伞打了个寒噤。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想法。

  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还是那么娟秀。

  苏小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呼吸变得急促。

  惊喜而又恐惧。

  我是野猪坳乡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乡村里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审视我,仿佛我是个怪胎。我不以为然,从小到大,都沐浴在他们鄙夷和莫测的目光之中。因为我母亲肖三娘不是个正常人,所以我也是个怪物,尽管我从一个秀气的女孩儿出落成一个美貌的大姑娘。乡村里的人避鬼般躲着我们,就是那些和我一起上学的孩子们,也不敢靠近我,生怕被我毒害。村长李大的儿子李文平是我的同学,也是乡村里唯一对我有好感的人,可他也不敢接近我,只是经常远远地偷看我。我想过去和他说话,问他,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敢对我说?当我向他靠近时,他惊惶失措,飞快地跑了。对他的那一点好感荡然无存,我不会喜欢一个胆小鬼。

  其实李文平的学习成绩比我好,他没有在那年考上大学,我却考上了。村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我考上大学是因为我母亲施了法术,李文平没有考上,也是母亲施了法术。我在考场里考试时,肖三娘和许多家长一样,在考场外面焦虑地守候。考完,我走出考场,目光就在人群中搜寻她。肖三娘远离人群,独自坐在操场旁边的一棵树下,面无表情。看到我走过来,她站起来,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起我的手,带我到饭馆去吃饭。一路上,人们都躲着我们,因为肖三娘的相貌丑陋。我不知道母亲在我考试时有没有施法,我只是感觉体内的那只黄鼠狼在叫唤。

  对于村里人的说法,我同样不以为然,如同他们说我是孽种一样。在我野草般成长的过程中,我会听到一些流言。那些流言传播者总是把无中生有的事情说得神乎其神,在丑化我的同时,也尽量地丑化肖三娘。

  他们说,野猪坳乡村曾经来过一个写生的画家,那个画家就住在肖三娘的家里。画家喜欢上了村里的一个小寡妇,小寡妇长得俏俊,画家把她当成下凡的仙女。画家不敢明目张胆地勾引她,只是把她画在画里,他住的房间里贴满了小寡妇的画像。肖三娘经常在深夜听到画家伤感的哭声。某个深夜,肖三娘推开了画家的房门,冷冷地对他说:“你真的喜欢她?”画家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肖三娘的话特别邪恶:“我可以帮助你得到她,你如何报答我?”画家说:“你需要我如何报答你?”肖三娘冷冷地说:“钱!”画家和她达成了这个交易。肖三娘画了个符咒,给了画家:“你只要把这个东西烧成灰,让她喝下去,她就永远是你的人了,你赶也赶不走。”画家趁小寡妇在田野里劳作的时候,悄悄地把符咒的灰放进了小寡妇装着凉茶的竹筒……那个晚上,月明星疏,村头的老樟树上传出猫头鹰的叫声,肖三娘打开了房门,站在家门口念着咒语。躺在自家眠床上的小寡妇体内渐渐地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越烧越旺,小寡妇在眠床上不停翻滚,口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那团烈火烧得她昏糊,昏糊中,她眼前出现了画家的脸,她伸手去抓画家的脸,可怎么也抓不着。画家的脸渐渐远去,小寡妇听到画家的召唤:“来吧,到我这里来吧,到我这里来——”小寡妇从眠床上爬起来,走出了家门。画家的脸就像是一盏红灯笼,引导着她走向肖三娘的家。小寡妇走进了肖三娘的家门,对站在门口的巫婆视而不见。肖三娘看着她进入了画家的卧房后,就把家门关上了……小寡妇每天晚上都到肖三娘的家里去过夜,神不知鬼不觉的,直到她怀上了画家的孩子,她家里人才知道奸情。小寡妇的公婆都是老实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找到了肖三娘,只要画家答应娶小寡妇,就让她跟画家走,也算是对她有个交待。画家答应了小寡妇公婆,却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离开了野猪坳乡村。小寡妇相信他会回来带她走,可是等到孩子生下来,画家也没有回来。同样一个雾蒙蒙的早上,有人在河边的水草丛中发现了小寡妇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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