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怎么会死呢?我在你梦中是怎么死的?”
瘌痢头说:“谁都会死的,你又不是神仙,你在我梦中是吃毒药死的,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就像一条死鱼。”
“怎么会那样?”我百思不得其解。
瘌痢头说:“你没死,我就高兴了,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我问:“你还要走?”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要干什么我是阻拦不了他的。就像他当初住到我家后不辞而别一样我对他无能为力。我控制不了他的自由,就像别人无法控制我的自由。
瘌痢头突然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或者说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我奇怪地问:“你。你怎么啦?”
瘌痢头说“我老早就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我怕你不相信。所以我就没说。你还记得我去火车站时让你跟我一起走么?那时,我就担心你会死。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所以我又回来了。因为你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我必须回来告诉你这件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会梦见你翻着白眼死鱼一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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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的心被什么东西折磨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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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你快说?”
“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要让你奶奶顾玉莲知道。”
“我谁也不说,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的。“
“你发誓!”
“我发誓。如果我要说出去,我被雷劈死!”
“好吧,我说了。”
“说吧,别卖关子了!”
“你奶奶顾玉莲要杀你!”
“什么,你胡说!”
“你别急。你听我说完。你要是再急。我就不说了。”
“好吧。我不急了,你说吧。”
“我离开你家的头一天晚上,你还记得么,我们俩在你房间里玩跳棋玩得很晚。你玩跳棋的水平也太臭了,还赖皮,我老是让着你,后来你说不玩了,我们就睡觉了。你睡觉后还打呼噜,吵得我根本就无法入睡。我听着你的呼噜声,就觉得小肚子里憋着一泡尿,尿很急。”
“你也尿急!”
“是呀,那天晚上尿急,我又不想下楼去上厕所,那样太麻烦了,在你家里真是不方便,大小便还要上厕所。我忍了很长时间,终于憋不住了。我就往楼下走去,你们家的夜灯像鬼火一样,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我机灵没有摔倒。我进了你们家卫生间里,迫不急待地掏出鸡鸡,尿了起来,说了你别骂我,我尿得痛快,都没有对准你家的抽水马桶尿。尿完后我也没冲水。”
“怪不得第二天我老是闻到一股尿骚味。”
“别打岔,听我说。我尿完尿,别提多舒坦了。我刚走出卫生间的门,就听到有人在说话。我还以为是你在和谁说话呢?客厅里没有人,空空荡荡的人连影子都没有。我以为我是产生了什么幻觉,这不可能呀,分明有人在说话。我就朝那声音追寻过去。“
“是歌声么?”
“不是,是说话的声音。你怎么发抖了,你听我说完呀。”
“我没有发抖。只是觉得这河边凉。你继续说吧。”
“你猜那说话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就是从你奶奶顾玉莲的房间里。我趴在她房间的门上,我在听顾玉莲说话。她好像是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但那人一直没有开口,只能听见顾玉莲一个人的声音。”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你不是她的孙子,她要毒死你。”
“我不是她的孙子?她要毒死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真是这么说的,我没有骗你。她说话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我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没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我就走了。我怕她把我也一起毒死了,因为,我也不是她的孙子。”
“瘌痢头,你胡说,你在挑拨离间。”
我扑过去,抓住了瘌痢头的衣领使劲地摇晃,他被我摇得乱抖。
他说:“顾晨光,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说的全是真的!”
我此时真想把他卡死,因为我不希望顾玉莲不是我的亲奶奶,我不希望她要毒死我,她养育了我二十年,她不可能向我下毒手的。一定是瘌痢头这个鬼在挑拨离间,他企图破坏我们的关系。
瘌痢头被我掐得疼痛,他哭喊出来:“顾晨光,你,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我回来告诉你这个事情。我是想,想救你。害我跑那么远回来,没想,想到你这么没良心——”
我使劲地推开了他。
他倒在草地上前像一只瘌皮狗。我想,此时我也是一条癞皮狗。这个雨季开始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多少也相信了瘌痢头的话,他没有必要大老远的跑回来骗我,他没有这个必要。他要是骗我早就骗我了。
瘌痢头还是躺在草地上,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他还在哭,我没有办法阻止他哭,也可以说我没有心情阻止他哭,我颓然地坐在瘌痢头给我搬来的那块石头上,迷惘地看着不远处浑黄的河水,河水的声音深沉,浑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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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发现不见了顾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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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顾玉莲在这个早晨发现不见了顾晨光。她就走出了门,她来到王胡子的馄饨店。范梅妹在包着馄饨,她面无表情,永远都是沉着一个猪肚脸。王胡子在看着一张旧钞票。他看得入神,顾玉莲的到来让王胡子从那张沾血的钞票中醒悟过来,他慌乱地把血钞票放回抽屉里,那样子让顾玉莲生疑:他和这张钞票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这张钞票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
“顾老太太,你也来吃馄饨?”王胡子换上了笑脸。
“你看到我孙子顾晨光啦。”顾玉莲也挂上了笑脸。
“看到了。他刚刚和一个孩子吃完馄饨离开。”王胡子说,他的目光在顾玉莲的老脸上掠来掠去。
“他和一个孩子?”顾玉莲的笑消失了。
“是的,和一个10来岁的孩子走了。”王胡子脸上的笑容还存在着,“他们往哪里去了?”顾玉莲问道。
“就往那个方向,刚走不到5分钟。你要是追,还可以追得上。”王胡子往刚才顾晨光他们跑的方向指了指。
顾玉莲不由分说地往那个方向追去,这么一个70来岁的老太太,跑起路来还挺快的。王胡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希望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50
顾玉莲看到顾晨光和那个不辞而别的孩子来到了河边的那棵树下,她的嘴巴微微地张开了,就像18年前,她看到的那一幕一样微微地张开了,和18年前不同的是,她没有像一只母豹一样冲过去抓住和宋汀兰一起的男人。用锐利的爪子在他的身上抓出了一条一条血道道。
她躲在离那棵树不远的一片茅草丛里,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什么异样。顾晨光掐住瘌痢头脖子的那一刹那间,顾玉莲想冲过去让顾晨光放开他,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在草丛里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一种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其实这种恐惧感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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