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要看清肖爱红在干什么!
我取出了钥匙,那把黄铜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房间门。我露出了一条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肖爱红没想到我会跟着他,他现在那样子已经完全忘我了。他把那张人皮从皮箱里取了出来,放在了地上,他一会哭,一会又说着话。我现在才明白了,那张人皮就是胡青云的人皮,她根本就没有出国。女人的说话声音和哭声也都是从穿着红裙子的肖爱红的口中发出来的。肖爱红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突然想到,地下室里的那个躺在木平台上的裸体女人是不是就是丁小慧。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整。
肖爱红取下了那墙上的挂钟,他拧开了挂钟后面的螺丝。然后卸下了挂钟后面的盖子,从里面取出来另外一把钥匙。他神情凄凉,那双眼中透出一种悲绵的气息。他身上的香味还在往门外扩散。
他拉出了床底下的那个木箱子。
他的力气有点惊人,我怎么也拉不出那个箱子,而他轻而易举地把它拉出来了。那箱子是他放在这里的么?顾玉莲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用从挂钟上取下来的钥匙打开了木箱。
他从木箱里取出一大卷油布包着的东西,他把那卷东西放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油布,也摊开了油布包着的东西。他把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张一张地贴在了胡青云的人皮上面。他一共放了7次。他边做这些时,边象女人一样哭着,哭声十分的缥缈,他的泪水滴在那些东西上面。那是七张人皮,上面同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惊呆了。
我尖叫了起来。
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尖叫了。
我的头要炸了。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在做一个恶梦么?如果是恶梦的话,让我醒来,马上醒来!此时,我希望顾玉莲上接来,抱着我说:“孩子,别怕,奶奶在你身边呢,别害怕,孩子。那不是女人在哭,是猫在叫春呢。”
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顾玉莲已经死了。
她承受不了内心的重负死了。
116
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脖领。抓住我的人满脸泪水。
他怒吼道:“你这傻子,你怎么可以看见。你怎么可以看见这些世间最宝贵的珍品。你有什么权利!”
我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我听到了什么散架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我大叫一声后就跌落了一个深渊,黑暗的深渊。
我听到了老鼠的尖叫,老鼠在黑暗中尖叫着奔逃。我不明白有那么多老鼠在奔逃。他们在黑暗中和我一起奔逃。我要到什么地方去?老鼠们又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在黑暗中疾走。
我把老鼠们的声音甩在了身后。我看到了桔红色的光亮,我在那桔红色的光亮中回到了另一种现实之中。
我看到的情景让我瞠目结舌了:
外面刮着风。顾玉莲在关窗门。她把这栋楼里的窗门关好后就来到了宋汀兰的房间门口,对里面的宋汀兰说:“汀兰,把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去乡下参加亲戚的婚礼。”门开了,宋汀兰满脸笑容,她抱着3岁的孩子顾晨光。她在顾晨光的脸上亲着,顾晨光笑着,他说:“妈妈,别亲我了的,痒痒。”宋汀兰又亲了几下:“就亲,就亲。”顾玉莲说:“好了,好了,明天回来再亲吧。”宋汀兰把孩子交给了顾玉莲。顾玉莲接过孩子,她对宋汀兰说:“一会可能要下暴风雨,你把房间的窗门关好吧。”宋汀兰说:“好的,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吧,要下暴风雨。”顾玉莲说:”都说好的,要去的,人不能没有信用。况且,他们派车来接,说不一定车已经到了。说好了十二点来的,还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宋汀兰说:“那你们小心点。”顾玉莲笑了笑:“那你放心吧,你自己在家里要小心。”宋汀兰把门关上了。顾玉莲抱着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孩子顾晨光下了楼。她把孩子放在楼下的客厅里,她对顾晨光说:“你别乱跑了,我去上个厕所。要是车来了,你让他等一下。”顾晨光笑着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我知道了。”顾玉莲一进厕所,顾晨光就跑进了厨房。他把小手伸到煤气灶的开关上,一下一下地打火玩,每一次都能起火,他乐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来了,乡下亲戚的车来了。顾晨光最后打了一下火,就出去了。厨房里的煤气灶还在滋滋地冒着煤气。顾晨光最后一下打火没有打着,他忽略了把开关复位了就离开了厨房,奶奶顾玉莲从厕所里一出来就提着礼品,抱着顾晨光出了家门,去了乡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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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血钞票》是一本恐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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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6月的一天我回到了牡丹街。在那次尖叫后,我在一家精神病医院里呆了将近两年,在这两年里,我没有知觉,我只是沉浸在黑暗中不停地尖叫。
当我回到牡丹街的时候,牡丹街上的那三栋小楼都已经不存在了。我只看到了吵闹的工地,那里正在兴建高楼而且很快就要建好了。我不知道小楼里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有没有随着小楼的拆除而离去,是不是会在黑夜里哭泣。
街对面的王记馄饨店还在,门面装修得更好看了。我看到了王胡子。他还是那样,在门口狠狠地剁着骨头,神情专注。我听说范梅妹已经不在了,接替范梅妹那个位置的是那个丰满的姑娘。据说,范梅妹在那场大火中受的伤好了之后就和王胡子离了婚回乡下去了。
牡丹街的人除了王胡子之外,其他人都变得陌生了,我在牡丹街上走过,再没有熟悉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还是无法忘记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我出院的时候,医生让我尽量的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如果想得厉害,就赶快吃安眠药睡觉。
可是我没有办法不想。
我祖母顾玉莲在我犯病的前一天晚上就死了。
她死时我竟然不知道。想起顾玉莲,我觉得难过,她为了我背负了一生的重负。在她死之前,她还是以为是她自己杀了顾帆远和宋汀兰。她满怀着负疚而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是我干的。
丁小慧呢?
我没有在牡丹街上发现她。也没有发现她的父亲丁大伟。我后来听说,她没有死,肖爱红地下室里的那个裸体的女人就是她。要不是我,她也许就真的被肖爱红剥了皮。那个晚上,我在进入肖爱红家的时候,我就被她父亲丁大伟盯了梢,他一直认为他女儿丁小慧的失踪和我有关。丁大伟在看到我的同时,也看到了反常的肖爱红,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和他喝酒聊天推心置腹的肖爱红是那样的一个人。
我只是丁大伟破案的一个药引子。
那个叫肖爱红的作家?
我要告诉你,他没有被枪毙,你一定会很惊讶的。这个屠户一样杀人剥皮的作家怎么能逃脱法律的严惩?我也纳闷呀!他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间歇性的精神病患者。他不是赤板人。他来到赤板前是在一家精神病医院里治疗的,他偷跑出来了,他来到赤板后,谁也没有怀疑他,连和他结婚最后还是被他剥了皮的胡青云也没有怀疑他。他写的小说里的故事或许都是他在精神病院里得到的素材,或许是他惊人的狂想。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作家居然为了创作一本书就要杀死一个女人,并把她的皮剥下来,然后在那张人皮上创作。他把人杀了后,皮剥下来,然后把尸体肢解后放在锅里煮,把肉煮溶化了,再把骨头偷偷地倒在了那个下水道里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灵感?我到现在仍然弄不懂的是,肖爱红为什么要把那些人皮藏在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房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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