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论由纪子价值观的变化,克彦却变得越来越粗俗。与由纪子在肉体上不能结合,如今不是不与的关系,而是每次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尽管她并不在意,他却难以释怀,以致妨碍了两人的结合。
2
克彦隔了好久,才又与由美见面。两人用过餐,他带由美出场。
两人也很久没有来到银座。往昔,银座给人一种“文士游乐场所”的印象,亦即所谓的“文坛酒吧”。克彦到那里,通常都会遇到几位熟人。
最近作家玩乐的行程似乎有点改变,克彦去银座时也很少碰到熟人。
就算去所谓的“文坛酒吧”,熟面孔的女孩也越来越少。从业人员的流动率非常高,都是一些新手。和那些除了教科书之外,不阅读称为“书”这种东西的女孩子坐在一起,只会觉得非常扫兴。
年轻的女孩子极为年轻,老一点的女子从事这行业则都有一、二十年了。在这里看不到所谓的中坚分子。支撑酒店的是在店里工作两年到五年的中坚分子。可是,银座的酒店并没有培养出这样的女孩,以致使银座形成一种“空洞花”现象。这种现象或许是客人流向六本木所引起的。
银座的灯火看起来越来越冷清。克彦从这里看出时代有走下坡的预光,内心因而觉得惶恐不安。银座是只在和平的时代才能发挥本领的街道。
银座的灯光建立在社会繁荣之上,而以剩余和虚荣为燃料,闪烁者迷人的华丽光彩。
当和平受到威胁时,银座的灯光将最先熄灭。然而,人真正能够享受人生的,是在剩余与虚荣的环境之下。在竭尽全力求生存之际,人并没有余裕去享受人生,追求虚荣。
不能让军队和战车通过银座的时代再度来临。
“我的大作家,好久不见了。”
“我们该不是今年才第一次见面吧?”
“这么说来,我就必须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啰!”出勤率太差,酒店小姐就会以这种口气讽刺客人。克彦有时会和由美见面,但不会带她出场,因为她不喜欢被人家带出场。
克彦也不晓得由美的心理。由美认为,能带地出场的只限于纯精神友谊的客人。
由美大概是不想以残留着性爱残渣的身体让她的情人带出场。然而,那一天,她却要求克彦带她出场。
“对你来讲,这是很少见的事唷!”克彦说道。
“或许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和你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由美以略带哀怨的口吻说。
“为什么?”
“我已经辞职了。”
“辞职了?要结婚了吗?”
“不!我现在换成白天的工作。”
“白天的话,我们也可以见面啊!”
克彦不想失去这个优秀的模拟训练装置。不!这样说还不对。虽然他现在不需要模拟训练装置,但由纪子如今已供奉在柏拉图式爱情的祭坛上,他仍然需要具体的恋爱对象。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实情。事实上,是有人要我去当电话番。”
“电话番?”
“以我们的话来讲,电话番就是给人家包养,月薪四十万。那个客人问我要不要去当电话番,对方当然也提供我高级公寓居住。像我现在这种工作,一直做下去,只会越来越穷。我的赞助人看起来不错,所以我就毅然决然地答应他的要求。”
“哦!你真的毅然决然地答应这件事?”克彦叹了一口气。
过去被当作模拟装置,能够让克彦轻松进行“训练”的由美,如今看起来令他觉得头晕目眩。由美仿佛突然成为昂贵的商品一般。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够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和你交往。可是,这样我就觉得对不起特地买高级公寓给我住的赞助人。要不然我当你的电话番好了。我们两个人非常投缘!”
由美面露恶作剧的笑容看着克彦,她的笑容背后存在着一种轻视之感,好像是在说,克彦实在没出息。
“开玩笑的啦!我不想成为您的包袱。我的赞助人是某公司的社长,今年七十二岁。他说只要有年轻的女孩子在他身旁,他就心满意足。我打算做两年的电话番,存点钱,将来好开一家店。我现在从事的工作花费很凶,根本没办法存钱。女人一上了年纪,最强大的武器就是金钱。我想趁我行情比较高的时候多存点钱。”
克彦丝毫没有反对她的理由。由美正以她那一套方式计划自己的人生。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很快乐。”克彦不由得平心静气地说。
“我也不是说我们就这样分手了!顶多两、三年,我就会再回到银座。我的赞助人是位老爷爷,说不定没多久,我就可以回来了。到那时候,还希望你来捧场。”
“我当然会来捧你的场。”
“您今后还会写很多精彩的作品吧?”
“我会写。”
“能不能在小说中也安插我一角?”
“我已经在写了。”
“哎呀!好极了!是哪一本作品?”由美这么问,克彦为之语塞,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告诉由美小说的书名,她看了之后,克彦把她当作模拟训练装置这件事就会败露。
“如果结集成书,我会送一本给你。”
“那我就等你送啰!”由美并没有深究。
3
克彦与由纪子即将再度前往旅行。上次因为不在场证明被拆穿,三更半夜赶回来。由纪子这次保证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情况。虽然这种保证不太可靠,但克彦不得不相信她。
与由纪子一起旅行,是连克彦自己都无法容许的行为。他有一种仿佛走上危桥的感觉。他的道德观命令自己不可以去,但男性的欲望却屈服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诱惑。
克彦顺从由纪子想要去爬山的希望,把目的地定在上高地。在因旅游季节而客满的上高地帝国大饭店中,他透过门路,预订了一个房间。
克彦年轻时,非常热衷于爬山,上高地有他青春时期的回忆。从上高地前往枪岳或穗高岳的道路,是日本登山家的必经之路,也是想要征服山岳的年轻人背负着对山岳的向往,向憧憬前进的道路。
克彦并不是真的想爬山。但是,他觉得,会集了大自然之美的上高地风光,让他有一种冲击性的感动。学生时代在景色最宜人的季节,他深受巍巍雄姿的山脉所吸引,也曾经有过一个单纯的心愿,希望能够在山麓下度过一生。
穗高岳粗糙的岩石表面有如岩石屏风般,遮住了视野,以天空为界,呈锯齿状的银灰色棱线不断吐出午后的白云。仰望棱线而觉得疲累的视线稍往下移时,可以看到将水底的白砂染成蔚蓝的梓川水势丰沛地流动着。
眼前的景观被攫取为风景明信片上的图案,因为太过著名,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山岳风景共同的美丽风光也正在于此。它有如摆置在大自然中的样品,展开在游客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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