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鱼形兽_[日]森村诚一【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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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晚上回来,边看东京塔边喝葡萄酒。你今晚跟我一起喝吧。”真知子拿起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递到嘴边。

  “夜深时,坐在窗边边饮葡萄酒,边眺望东京塔,觉得自己已完全溶入了东京。觉得我已被认同是东京人了。夜深灯光虽稀少,但也是星星点点地亮着。

  “在已熄灭的各种灯光下,自有各自的人生。但像我这样边饮酒边看东京塔的或许也有。这么一想那些灯光下的人似乎全是我的同道。

  “那时我会有种冲动,问问他们从你们的房间里能看到东京塔吗?东京塔是同道的标记。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好像懂,但从我的房间里看不到东京塔。”

  “能看见什么?”

  “隔壁公寓的墙。我不能随便开窗。”

  “哦。”

  “不过我有时也会有给谁打电话的冲动。”

  “下次这种时候你就给我打。”

  “合适吗?我看不到东京塔恐怕不是你的同道。”

  “我给你这个。”她突然站起来拿来东京塔的明信片。夜空中盛装的东京塔耸立着。

  “你看着这个给我打电话好了。”

  “似乎跟实景有很大差距。”

  “比实景更漂亮。”

  “我会放好的。真知子不是东京本地人吧。”从真知子的话里,中富听出来的。

  “山形县的农村。我父亲认为女孩子不用上学,我顶着他的反对上的学,本来在店里是打工,结果就这样干过来了。我死都不想再回到乡下去。只要能从那偏僻闭塞的乡村逃出来,我做什么都行。

  “在乡下的时候,我的梦想就是住在看得见东京塔的房间里。在一条有时髦的专卖店、流行的咖啡馆和尽是进口商品的24小时店的充满异国风情的大街里,在高级公寓装饰白色蕾丝花边窗帘的窗前,眺望着东京塔。早晨舒舒服服地睡懒觉,起来后到喜欢的咖啡店享受早餐。浓浓的咖啡配上烤面包片、煮鸡蛋、蔬菜沙拉。

  “在咖啡店里慢慢地享用早餐,吃完后悠闲地在大街上散步。回到家好好地梳洗打扮,下午出去上班。工作完了,到西麻布附近的酒吧去放松一下再回家。然后眺望着东京塔,睡前饮杯葡萄酒。

  “在乡下时每天都描绘着这样的梦。看到这个房间时我甚至大吃一惊:与我梦中的房间一模一样。价格都没怎么问就签了合同。”

  中富推测这里的房租大概是自己那间月租四万日元的四五倍。虽已稀疏,但还是有很多的光点如飘荡在人海的萤火虫般,或聚在一起,或散在各处,闪烁在夜空中。

  这华美的景象与一个乡间少女梦中的都市景致很吻合吧。

  但住在这里并不意味着就已被东京接受了。始终都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为了这种错觉,她卖掉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即使是错觉,既然对少女来说有价值,那么也不能说这种交易毫无益处。

  “可是如果生了孩子,这种梦一样的生活不就被破坏了吗?”中富插嘴道。真知子现在悠闲从容的生活与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婴儿怎能相容呢?

  “是吗?和孩子一起从窗边眺望东京塔,你不认为也很不错吗?两个人一起看快乐也是双倍的。只是葡萄酒婴儿喝不了,用牛奶代好了。他现在虽那么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定会疼孩子的。三个人一起看就更完美了。”

  那是不可能的,中富把这句就要冲口而出的话生生地咽了问去。看到她神往心驰的样子,这么说实在过于残酷了。

  但在槻村的计划中根本没有真知子和孩子的位置,他为不能告诉她这一点而着急。他是为了得到确凿的证据才进的花梨,甚至为此跟到她房间里来。

  “中富君为什么进花梨呢?”真知子突然问。

  “不,也不为什么。”突然被这么一问,中富无言以对。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意图已被真知子看破,吓了一跳。

  “中富君在那种地方不适合。”

  “不适合是什么意思?”中富好容易恢复原样,问道。

  “具体说不清,但总觉是入错了行。那份工作没有点卑躬屈膝的劲儿干不了。”

  “就是说我不卑贱?”

  “卑贱也分好多种,在女人手底下讨生活,看女人的脸色。渐渐的男人会变得卑贱,会变得讨好女人。

  “不知不觉地就靠女人养着,觉得这很平常,而且还要耍耍虚荣过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生活。中富君从没有恭维、讨好女人。一般进店一个月以后就会有变化,但你却没有,跟进店时一样。槻村也说你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槻村先生他是……”他想说槻村先生是黑道中人,忽觉不妥急忙咽了回去。真知子也不知懂不懂中富的意思,接着道:

  “我知道槻村的真正身份。他是六道会的干部。自我们开始交往就知道了,当时很受打击。但我的工作与槻村的世界离得也很近。甚至可以说是邻居。那条道上的人也不讨好女人,他们把女人当成食物,只是当成食物。”

  “那么你被当成食物也无所谓?”

  “就是为了不被当成食物我才要把孩子生下来。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来到我身边。他是为了孩子在拼命工作,为了我们一家三口从这里眺望东京塔。我眼前似乎已浮现出那一家和乐的景象,所以无论如何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要让真知子从美梦中猛醒,除了把自己潜入花梨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之外看来别无良策。但他毕竟不能这样做。

  “据说槻村先生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他有没有其他女人?”中富悄悄下了鱼钩。

  “我想有。但他现在最爱的就是我。如果生下孩子他就再不会看别人一眼的,我肯定。”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中富明白了。真知子之所以要生下孩子,是因为她想独占槻村的爱。因为对槻村的爱没有信心,所以想用孩子来填补那部分不足。她这样想实在是大错而特错了。能不能想想办法纠正一下她的这个错觉呢?

  “他现在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女人呢?”

  “正在交往?”

  “就是说在跟你认识之前就有交往了?”

  “中富君是不是听说过什么?”真知子表情不安起来。

  “我是新来的,太多的事怎会知道。”

  “在我进店之前,据说他跟当时店里的头牌有交往。”渐入正题了。

  “和那人断了吗?”中富若无其事地说。

  “听说那人结婚了。”

  “结婚?不是和槻村先生吧。”

  “当然,他还单身。黑道中人崇尚独身。”

  “即使结婚也会有外遇。死掉丈夫的未亡人反倒肆无忌惮。”中富大胆试探。再有一步就逼近事实真相了。他拼命掩饰由于紧张而发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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