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般的患者既不是病客,也不是研究材料,对他们很难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总之患者是构成医院的要素,没有病患的医院不能被称之为医院。
饭店、商店、剧场等处的客人,也是使其成立的重要要素,不过医院的要素是处于病态的。不处于病态,也不成其为要素,这是医院的特点。
医院大堂独特的气氛,正是这些“病态要素”传播的。健康人也受其影响,在医院期间也成为病态要素。
病态要素也由就诊科目的不同而不同。比较起来较轻的病态要素在整形外科和产科。生产顺利的产妇是医院里惟一的希望。其他如牙科、耳鼻喉科、皮肤科,虽是病,但在局部,没有凄惨阴森的气氛。
外科有种赌博的味道。像脑神经外科常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色彩,而内科最令人狐疑不安。小儿科里,比起患者更坐立不安的是他们的父母。到了精神病科,则有种忧郁的心情。泌尿科和妇科常伴随羞耻心和踌躇,眼科里人大都低着头。
这些都是人生的一个侧面,虽是侧面,但谁都希望如果可能就避开它。
想避也避不开的人生场面在医院里有。挂号大厅是连接社会的窗口,健康的要素夹杂进来,但到了病房,就成了病态的了。
矢成一道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病态要素,走进医院的大门。这位于东京都中心的某大学附属医院有22个科,320名医生,482名护士,71名见习护士,另外还有临床技师、药剂师、营养师等总共是1638人。床位总数为920床,拥有所有最新医疗设备,医疗技术水平之高及设备之齐全都是赫赫有名的,每天前来诊治的病人高达3200多。
矢成来到医院,在挂号处陈述病情后被分到神经内科。
经过慎重检查后,医生表情沉重地说出了一个病名。
“筋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这难解的病名听了也不甚明白。
“具体说是种什么病呢?”矢成发问,但医生没有马上回答。
“大夫,请告诉我。什么情况我都可以接受。”
矢成催促着,医生说:“我们医院规定把病情的真实情况告诉病人。这种病我们叫做筋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也叫重症肌无力,是种神经疾患,每10万人中只有1.5至4人可能发病,是极稀有的病。”
“所谓神经疾患会怎样呢?”
“老实说,这种病从手部肌肉开始萎缩,然后是脚,不久舌部运动变缓,发音渐渐含糊不清,面部筋肉也会松驰下来。”
“那治疗方法呢?”
“很遗憾,目前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
“没有治疗方法!就是说要等死了?”
“……”
“请告诉我,您不是把名字都告诉我了吗?”
“不久全身都不能动,最后呼吸器官也会麻痹,不能自己呼吸,得配人工呼吸器维持生命。”
“就是说变成植物人了。发展到那种程度还有多长时间?”
“一到两年吧。”
“有自然痊愈的可能吗?”
“很遗憾,没有。”
这是死亡的判决书。发病后两年,带上人工呼吸器,两年后死亡。其间病情缓缓发展,先从手脚开始萎缩,从不能走到全身都不能动,悲惨之极。另外,脸下半部开始松驰性麻痹,嘴唇及双颊松驰,食物无法吞咽,流口水,失去语言能力。
“必须要抓紧了。”听到医生的宣判后,矢成对自己这样说。寿命只有两年了,且在这两年中,能活动的时间只有半年。必须在这半年时间里,对自己的全部人生做一个总清算。
如果就这样等死那真是死不瞑目。污辱摧残加代、夺去自己的家园,如果不报此仇,矢成的人生无法终结。
得到死之通知之前,自己虽恨、虽怨,但已打算忍下这口气。现在,得知自己已来日无多,矢成已无所畏惧。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曾想如果20年前的战友在身边就好了,现在就算单枪匹马也要拼命一搏。虽采用什么方法、具体怎样干还没考虑好,但复仇已是矢志不移。
第12章 鯱之再会
1
双行道。正午稍过,车辆渐稀。但也有车为找回堵车时的损失,现在加速行驶。
弯腰驼背的老太婆等待着横过马路的机会。对普通人来讲充够的间隙,对老太婆来说也是仓促的。
有的司机会用余光看着伫立在路旁的老太婆,而有的则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疾驰而去。更有甚者,在老太婆面前加速驶过。好容易等到有一个空儿,又有车拐弯过来,或从对面开来。照这个样子,老太婆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过马路。
一辆宝马驶来,驾驶席上坐着位20岁左右的年轻人。车在老太婆面前停下,轻轻按喇叭示意老太婆过去,正好对面也没有车。
老太婆低头,拄起拐杖,颤颤微微地开始过马路。这时,从宝马后面突然窜出一辆黑色轿车,黑色遮光玻璃挡着,看不清里边是何许人。
黑色轿车丝毫不见减速,从宝马旁边窜到对面车道飞驰而过,老太婆正颤微微地走着,黑轿车从她身边贴身擦过,老太婆旋即被轿车裹起的强风刮倒在地,宛如一片枯叶。
黑轿车看也不看扬长而去。宝马中的年轻人飞快地从车中下来,扶起老太婆。
“老人家,没事吧?那些人实在太不像话了。”幸好老太婆只是被惊倒,没有受伤。如果她被压到,那一定会迁怒于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放下心来,牵着老太婆的手领她过了马路后回到车上。如果事情到此结束,那可以说这不过是桩在城市中司空见惯的小小的插曲而已。
对年轻人来讲,不幸发生在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他追上刚才那辆黑轿车之后。年轻人天性中的正义感令他不能不说两句。
今后还会碰到这种情况,应该提醒他注意一下。正好黑车旁有空,年轻人把车停在黑车旁边,隔着窗道:“刚才你差点压到那老太太。太危险了,今后请注意一下。”
黑色遮光玻璃刷地摇下,里边坐着戴深色太阳镜下巴尖尖的男人。
“你装什么蒜!跟谁说话呢?”
这人身上有股煞气令人胆寒,但年轻人还是鼓足勇气:“那个老太太差点被你压死。你应该知道当前车停下时,或者在后面等待,或者减速从旁边驶过才对。”
“臭小子!你是在教训我吗?”太阳镜打开门从车上下来,同时同样戴深色太阳镜、穿白西服套装、漆皮鞋的两个男人也从轿车上下来。
年轻人意识到危险,但事已至此跑也跑不掉,信号还没变。
“臭小子,出来!”尖下颏的人边叫边踢车门,他从外面伸手进来打开车门,把年轻人揪了出来,随后便不问青红皂白,暴风骤雨般的一顿拳脚。
三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流氓,围攻单人独骑的年轻人简直可以为所欲为。虽有几个目击者,但无人敢上前帮忙。这时信号已变绿,对面车道驶来车子。所有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加速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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