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狂欢(短篇集)_[日]森村诚一【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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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雪继续下着,大量的雪毫不留情地堆积起来的大坡度,受不住所负的重量,而到处发生了雪崩现象。

  压住风雪声,像烈性火药爆炸似的新雪崩的巨响,在周围的山脊和岩沟里轰鸣着。与此相呼应,像开水沸腾似的,那是积雪持续流落的声响。

  这时,在本土上对峙东进的低气压,下到东海面就合成一体,风势越发强大起来。被这引发的非常优势高气压,从中国大陆方面袭来,气压倾斜度很强。强烈的季节风,在这西高东低的气象陡坡中,以近似杀意的凶暴驰骋着。

  位于北阿尔卑斯山北端的S峰山区,受季节风的正面洗礼,虽远离了低气压,但只要在高气压带来的季节风持续的条件下,坏天气多少天也会延续,雪越发会落下积厚起来。

  三泽的身体也急剧恶化。手脚尖端的冻伤在发展,没有一点办法。尾崎自身的体力也在急剧地衰减下来。总之,雪不停,人就动弹不了。

  “那时如果听我的话返回去就好了!”已被死神的手牢牢抓住、并且逐渐加强握力的现在,尾崎重新想起被逼入这绝境的起因来。

  “无论怎么等待,山也不会逃走,这都是因为三泽那个家伙固执地想攀上顶峰,结果陷入雪境中一筹莫展了。”这样想着,对在这个境况中必须给以帮助才能保住生命的三泽,产生了忍受不住的憎恨。

  原来,尾崎和三泽就不对劲儿。对于优越感过强,不论什么时候,不以自己为中心就不满足的三泽,没有比说他是顶讨厌的人最合适了。

  但是,尾崎没有察觉到,这种嫌恶正是从自身性格和三泽酷似之处生发出来的。好像扩大自身最丑恶的部分卖弄给三泽看似的,这在三泽也是同样的。所以,两个人的互相排斥,不仅仅是因为有竞争者的意识。

  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互不对劲的人编成一组呢?那首先是因为他们有想拿下S峰东壁的从A开阔峭壁前进的路线,这在北阿尔卑斯山脉中也是有数的极险的峭壁之一。虽然不是初次攀登,但在积雪期仅靠二人小组短时日的猛进突击,也是首次的尝试。还因为在猛士如云的岩峰登高协会,超过他们之上的登山健将也没有了。

  最初拿出这个方案的是三泽,并且期望尾崎做他的伙伴,这也是一种挑战。再加上彼此都找不到满意伙伴的理由,这也含有竞赛者们一对一作战的杀气腾腾的意图哩。

  所以,尾崎感到天气坏而暗示后退的时候,三泽就主张前进,他也不得不跟上来。

  现在回头看来,那还是因为有愚蠢的竞争心啊。但是,遇难以后,登山界会以“无谋登山“来问难了。在山上的时候,作为目的的山就在眼前,返回去着实是困难了。但对顶蜂的贪恋,对特意争取高度的执著,对伙伴显示的幼稚的虚荣心,这些和个人英雄主义相乘,结果是明知危险张着大嘴等候在那边,也还是向前,向前,继续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责备无谋登山的宿将们自身,过去也一定会有一次两次这样的经验吧。

  但是,只要得救了,怎么被议论都可以。如果得不到帮助的话,不是就这样死掉了吗!?这种不吉的预感,在尾崎的心中逐渐抬起头来。

  他逐渐察觉到,这种低气压,决不仅是单纯的低气压啊。

  “在这种坏天气里,救险队也来不了了,手头的食物也快吃完了,如果和三泽一起等待救险队,那确实就要死掉了。”不安的阴影迅速笼罩了尾崎。

  肚子饿了,帐篷漏了,屁股濡得湿漉漉的,排泄物狼藉满地,。样子真狼狈啊。

  “这样就只有冻死、饿死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碰碰运气看,早就应当做出还有雪崩危险的精神准备了。”

  “但是三泽怎么办?那家伙一个人是绝对下不去的。”

  “然而,连满足我自己活动的力气也残剩无几了。”

  “扔下三泽不管吗?”

  在不安增长的过程中,尾畤激动地自问自答。尾崎过去曾同友伴一起被风雪封困在枪峰的北镰山巅。陷入和自己现在同样境况中的友伴M,虽有自己单独逃出的余力,但却为朋友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现在回忆起这件壮烈的轶事来了。

  “拼力奋斗靠命运,舍友于途难道也靠命运吗?”

  尾崎忽然念叨起M濒死之际留下的遗言,不断地连连摇头。他为三泽牺牲自己的想法一点儿也没有。

  ——提起开始,三泽是坚决主张继续攀登的;如果那时按照我想的那样老老实实地退却下去,就不会陷到这样的惨境里来。那家伙也是自作自受啊——

  尾崎终于决定抛掉三泽,只身逃出去了。从挣扎走到安全的山麓,到被救险队领回为止,如果三泽还活着,那对他们来说就还有援救的机会。

  “但十有八九那个家伙是保不住了。”尾崎一面了解到这一点,一面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要走吗?”昏昏沉沉的三泽警惕地睁开眼,视力像是已经衰弱不堪了。

  “可以吗?三泽!明天就领着救险队回来,你可不要离开这里呀!”

  “也把我带上吧,一个人留下怎么也保不住啊!”三泽以细弱的声音说。

  “不行!带上你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我一个人走还没有把握呢。等着吧,我一定回来。”

  “不,请把我带上!你想自己一个人脱险吧?把我孤身一人抛在这严酷的地点,你想能活下去吗?”声音虽然细弱,但是三泽的话里,却蕴有一腔怒气。

  “别说蠢话了。这样下去,两个人势必都得死掉。总之,这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才采取的办法啊。”

  “我讨厌那体面中听的话,你是想扔掉重伤的伙伴,单让自己逃出险地呀!不许你那样做,把我带上一起走!不然的话,死就死在一起!”三泽紧紧拖住了尾崎的腿。从衰弱的身体的什么地方剩有这样的力气?这简直是惊人的可怕的力气啊!

  “喂,喂,你没听明白!放手,放下下来!与其两个人一起死,不如豁出一个人的命好啊!”

  “畜生!到底还是那种打算呐!”尾崎不由自主地顺嘴道破了自己的本心,三泽没有被吓住,反而把手抱得更紧了。

  “你要把手放开!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争论的工夫!”

  首先,两个人在置身的岩坑里互相拉扯,这本身就是危险的。

  但是,三泽完全听不进去。

  生还的最后希望,只寄托在这里,三泽拼命地抱住不放。尾崎渐渐生气了。三泽觉得尾崎好像要把自己拖进死亡的深渊。

  对方是这样的心绪,这边也兴起了那样的心绪。

  尾崎用被三泽抱住不放的腿,果断地向三泽负伤的部位踢去。没想到会有反击袭来的三泽,感到非常疼痛,不由得放开了手。

  “呆在这里不要动!”尾崎像抓住一句即兴台词似的,抛下最后的话语,离开了岩坑。

  用深恶痛绝的目光送走尾崎的三泽,当尾崎的身影在远远的下方变小了以后,忽然想起一件事而愕然失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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