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田把自己的一生,放在了老鼠之敌的位置上。他为了尽此一生同宿敌作战,成立了“捕鼠公司”。他所研制的于人畜无害,只对老鼠发挥作用的新杀鼠剂“拉例尔”,社会评论良好,所以他的公司一直是一切顺利的。
在这个意义上,老鼠成了他求生的支柱,也可以说是给他带来成功的“恩人”。
但是,他在人生道路上转变方向,却是以他那小小的家庭因老鼠问题而被毁灭来作为开端的。
那简直是一种疆梦般的记忆。有田至今不相信那个事件是现实发生的。噩梦仍在继续。一天突然梦醒了,他那充满幸福的小家庭,似乎已然完全不能再像平日那样复苏了。
当时——距今3年前,有田在神田边中端的药种公司上班。妻子美知子是公司的打字员。两人在职场结婚,在同一单位共同工作了1年。可是因为生了女儿小梢,妻子就辞职了。
美知子不仅在公司里,就在附近也被称为美人。那理智型的美貌加上现代型的爱娇,尽管和附近男人们没有瓜葛,可都同样用情热的眼神目视着她。
不仅在自己工作的公司,就是在其他公司,也好像受到过男职员们猛烈的进攻。
尾追到她工作单位的男人们不少——直到别处的男人要求她允婚,她还是和本单位的男职员结成了夫妇。
那是她摆脱了众多的竞争者,而把爱情之箭射中了有田的。有田不特别具有男性的魅力,个子低矮,体格瘦弱,容貌平常,也不是公司里认为有特别才能的人。
学历是高校毕业生,父亲是贫困的地方公务员,亲戚中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人物。总之,数来数去,一切都是平凡的,一点优越的因素也没有。
像等待合同解约、在补缺名单申请最后一名的人一样,胆胆怯怯接近的结果,美知子却对他给予了最强烈的反应。有田最初感到事情可能有变。在为数众多的竞争者中间,一点也不引人注目的自己,她竟列为选取对象,那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尽管如此,开始接近一看,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有像买彩粟一般的自觉意识。美知子也对有田作了反应。没有戏弄的样子,那是她严肃认真的反应。
有田兴高采烈了。而且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时候,匆忙地结婚了。
众多的竞争者们都为之感到惊愕:有田原是人们连一般的推测也没有谈到过的啊。真有那种目标被劣马夺走的得胜马的情趣啊。
以后,美知子对有田说:“你比别人有谁都没有的真正的诚实。人生仅靠外表活着是不行的,我就是喜爱你的诚实。”
他们结婚的生活是幸福的。有田像美知子信赖的那样,是个诚实的丈夫。妻子代表了所有女性的心理,因此感到满足了。
世上的男子们爱情不专一,为所有女性代表的妻子看不中。如果美貌超过妻子的女性不存在的话,性乱之类的丑行就不会发生了——有田这样思忖着。
由于和美知子结婚的事实,公司的干部们对有田的看法变了,在重要工作上渐渐起用了他。直到今天,隐在平凡外表下的他那独特的韧性和诚实,在工作上表现出来,越发有要做重要工作的苗头了。他依赖妻子使隐蔽的才能进入苏醒的状态。结婚1年以后生了孩子,是一个酷似美知子的非常可爱的女儿。
这期间,是有田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期。工作是顺利的,回家又有美丽温柔的妻子和刚刚出生的爱女在等待着。简易朴素然而又是无可替代的幸福,浸透了他的全身。
所谓幸福是主观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他似乎觉得世界上的幸福都已集中于一身了。
那幸福在某一天从根本上被毁灭,是因为他素所嫌恶的老鼠的缘故。
二
那时候,有田一家在东京近郊私铁沿线附近,租下一座小小的房舍住着。旧式的木建筑,有个狭小的庭院,日照良好,居住的心情是愉快的,租金也便宜,向都内通勤虽稍有不便之点,但首先还是他那种等级的工资收入者渴望始得的恰当的住居。
那是可诅咒的一天。美知子为买晚饭食品到附近的商店街去了。如果在平日,就会把生后4个月的小梢放在婴儿车上推着一起去。但刚刚吸了足够的母奶和炼乳,似乎不忍把已经睡下的女儿弄醒,美知子就一个人走出门去。
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晚饭前出去买东西,不想把乳儿带到那杂乱纷扰的市场上去,可这就遭到不幸啦。
把火和煤气的总开关关好,把门锁锁牢,她才出去买东西。倘使外出中间,就是乳儿醒了,也安排得毫无危险了。而且小梢是个健康的孩子,令人惊奇地爱睡。如果一旦睡熟了,就是身旁稍微有点大的动静,也不会惊醒她的。
美知子放心地外出了。买完东西回来时,她忽然察觉出这瞬间发生了异变。乍一看,和出门时丝毫没有变化。可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唤出外出中间确实发生了什么异变,这从气氛中就感觉到了。
“小梢!”
美知子把买回的食品放在门边,跑进里屋正在乳儿圈床上睡着的孩子身旁。有拳头大小的黑点,从圈床向四方跑散。美知子感到利刃刺胸般的疼痛,那是很像切开心脏一样的剧痛感啊。
什么东西侵入圈床,被美知子的脚步声惊得逃散了。没有看清黑点活体的充裕时间。下一个瞬间,飞入她眼目中的是血迹模糊的小梢的凄惨的形体。
“小梢!”
美知子发出悲声,抱起孩子,看见从眼睛、鼻子和口里都在冒血。像贝壳一样可爱的耳朵像被利器割裂似的摇摇欲坠。婴儿已经气息奄奄,衰弱得连哭都哭不出声来了。
“这样残忍的事,是谁?谁干的?”美知子亲自为孩子洗血,一面弄得浑身血迹斑斑,一面痛苦地悲泣着。这时,从圈床的被子里。又跑出一个黑点,它正顺着墙壁爬向顶棚方向,消失了。那是一只老鼠!
美知子这才知道,在自己外出的很短时间内,饥饿的老鼠,为了来舐婴儿嘴边鼻端附着的炼乳,就啮咬起那柔嫩的肌肉来了。对于任凭怎么啮咬也全无抵抗的对手,老鼠越发逞凶肆虐起来。它们像猛吃一块肉饼一样,用锐利无比的凿子般的牙齿,把那细皮嫩肉凶狠狠地一块块撕掉。小梢对此无力逃脱,至死遭受着蹂躏。嗐,可怜的婴儿是如何想念和寻求那未归母亲的姿影啊!
由于是个陈旧的家屋,老鼠早就安住下来。但只是提防它们夜间在顶棚上乱跑乱闹,万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凶暴的行动。
有时,早晨起来看到它们把厨房扔掉的食物垃圾吃得到处都是,也就是止于这种程度,没有受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害,所以也就没有对老鼠采取什么有力的警戒措施。
半狂乱状态的美知子,抱蒋满身是血的乳儿跑出门外,连呼救护车的主意也没有了。
“来人呀!救命呀!”
她抱着破烂不堪的肉块一样的乳儿哭叫着,惊动了过路的人们围拢上来。根据邻居们的报告,叫来了救护车,忙把母女俩送到医院急救。但是经过抢救处理也没有效果,乳儿抬进病房不久,就因出血过多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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