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尽管如此,憧憬高山魅力的年轻人,依然渡冰河,穿偃松,吞云雾,披风雪,攀上了这个冰壁。
环绕着不归山绝壁的剑峰群,是帝国大学山岳系实习课的山场。这条变奏曲似的路程,每年夏、冬两季,几乎全被山岳系学员在集训中踏破。
环绕着不归山的尖峰,名叫一峰、二峰、三峰。三个人如今脚踏的山顶,正是怪石嶙峋的第二峰,最大的高差三百米,在日本石山中名列前茅。
准确些说,这里是不归山绝壁第二险峰的东侧。就是这垂直的峭壁,才是他们作为青春舞台而选定了的进军目标。当他们即将毕业的时候,终于完成了这首次的攀登。
洒下青春汗水才踏破了的中部山岭,在他们的周边扩展。与远方“枪穗高”的山岭起伏线相连接,有针木山、鹿岛枪山和五龙岳连峰。眼下,隔着一条黑部峡谷,可以望见剑立山锯齿形的轮廓。同时,在四周伸手可及的地方,还有不归山剑峰群的无数绝壁与深谷,它们都在炫耀自己,以雄踞首位而自豪。
所有的尖峰无不象披挂着寒冰冻雪的冰塔,只从雪烟的隙缝处才承受着点点阳光,在闪闪烁烁。
然而,他们的眼前还有最后的一座石壁,比他们站立的峰顶更高、更险,高差四百米,被认定是几乎不可攀登的;它武装着无限险恶的绝壁,在傲然耸立。
壮观的雪壁,上部形成了喜马拉雅山的山垄,不断地塌下雪崩来。尤其山顶很难落下什么,上行断层的飞壁,连雪都不存,露出阴黑的石面,成为殒石和崩石的巢穴。
这儿不愧是有去无回的绝壁第一峰北侧。对于以帝国大学为首的许多优秀登山家的进攻,它顽强的抗拒,迄今依然不许人迹踏上一步。
毋须说,他们三个人也由于首次登临而心潮激荡。
但是绝壁的北侧,他们并没有攻克。
岂止他们,对于任何登山家,那里也要顽强地封其进路。假如偶有登上峰顶者,会毫不留情地叫他们饱餐一顿雪炮和石弹,致使洁白的雪壁染上了年轻人的鲜血。当地的长野县被胆大的殉难者吓呆,甚至县参议会提出了“不归山绝壁第一险峰禁止登山条例。”
登山界的人士纷纷指责这个条例明令禁止登山,也太过分,因此,很不得人心,终于没有通过。不归山绝壁第一峰的绝险声名,因而更传遍了日本全国,殉难者的人数比提议前更增多了。结果,恰恰成了讽刺。
不过,花冈所说的“更大的难关还在后头”,指的正是第一险峰的北壁。他们对于那倾注全部青春的热血也难于抵达的天空一隅,寄以无限的钟爱。他们决心总有一天,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登上那个尖峰。他们充满着年轻人所特有的火热激情。
“这是最后一次登山了。我们的学生生活到此结束。”岩村又一次发言。
“这次下山之后,岩村将去东京,花冈去大阪,我呢,去名古屋。现在解开的绳索,何年何月才能再结在一起啊!”涉谷有些伤感地说。
“什么?那一天立刻就到。互相约好,请个假,下回登绝壁第一峰!”花冈用力地说。
“四年间……”岩村无限感慨地说,“我们三个人经常在一起。无论是现在攀登的第二峰东壁,还是过去攀登的鹿岛枪北壁的冰川,还有‘穗枪高’瀑布下的峡谷,条条路程都是用联结绳索将我们绑在一起。我们不论缺了哪一个,都心惊胆战,不敢攀登,真是情投意合的登山伙伴呀!”
花冈说:“咱们在这个山尖上把联结绳解开,就要分头向就业地的三个城市进发,三路分兵了。登山好友在高山上告别,我想这才是登山伙伴最好的告别式哩!”
涉谷一句一句,有板有眼地说:
“从明天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在迎接我们。身分也变了。不过,我们不论去到什么地方,也不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都不要忘记在帝国大学山岳系结下的这一段友谊吧!”
“怎么能忘记?”岩村和花冈异口同声地说。
“现实社会不论是怎样冷酷的地方,也不能把我们在阿尔卑斯山豁出命去也要休戚与共的青春腐蚀掉。我们可不是装门面和耍酒疯才绑上联结绳爬上冰壁的哟!”
三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这三名登山伙伴为了留下学生生活的最后一段回忆,他们立志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攀登不归山绝壁第二峰的东侧,此时此刻,已经贯彻始终,如愿以偿了。
他们在山顶解开联结绳,分赴各有职场等候着的三个大城市,三路分兵。
这离别,虽然充满着年轻人常有的那种多愁善感和浪漫主义的色彩,但是他们都确信这对于登山家来说,是一次最相宜的告别。
刚刚放晴的天空,又开始布起了阴云。刺骨的寒风从脚下卷起稀薄的烟雪,撞在山岩上,又激起更大的雪浪。
已经到了必须下山的时候。虽然依依惜别,但,寒风和天色却在无情地驱逐他们。
“现在,该走了吧!”
“好呗,当心点哟!”
“都要当心些!”
三个人再一次互相握手,凝神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们个个都是一副颇有男子气概却又削瘦的面庞。
“下次再绑联系绳,该是在第一峰喽。”
“直到那一天,多保重!”
“那么,动身吧!”
三个人毅然地松开了手。狂风吼叫着穿过,似乎要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大。
三个登山伙伴分别了。
这也就是向他们度过的瑰丽青春和纯洁的友情告别同时,也是今后必须独立获取生活资财而向现实社会跨出的第一步。
东京,大阪,名古屋。三名登山家从风雪的顶峰分赴三个大城市了。透过雪烟的隙缝,远眺一片蔚蓝色的远方,那里有他们新生活的园地。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从前,他们自动物色了几座大山,踏出了艰险的路。从这种青春的粗犷性格出发,毋宁说,他们是为了生龙活虎般地奔赴三个大城市,才迈开了大步。
东京--两个月以后
“怎么样?物色到几名稍微象点样的了吗?”
盛川达之介在宽阔的经理室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落坐。他一面把雪茄烟灰磕在烟灰缸里,一面问道。
“是!和往年一样,只有指定的几个学校推荐来的学生才有应考资格。共录取了四十名,都是笔试和口试考了一定分数以上的。”矶原人事部长点头哈腰地回经理的话。
“四十名……比去年多了些呀。”盛川大眼皮一郎当,瞧着矶原。
“是。今年的家电事业部扩充了,有意识地要补充些人。”
矶原搓搓手,意识到经理似乎在责怪他采用的人数比往年多了。本来招考的人数,是早由盛川决定了的,并非由矶原擅自作主。然而,盛川有个毛病,对于自己发出过的命令非常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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