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由美决定在夜色中去寻找自己的感觉。以前只是在白天的光线下研究色彩,而在夜色的人工照明光线下,同一色彩会显示出异样的效果。
即使是一片漆黑,也可以看见留在视网膜上的微妙的色彩。色彩以外的刺激,比如像听声音一样,听色彩也会产生色彩感。从口感、气味、气温都可以产生色彩感。而失恋的真由美却产生了色彩疲劳感。
暂时走进夜色中来医治疲劳,或许会恢复以前的色彩感。真由美通过求职杂志,在银座的俱乐部找到了新的工作。这是一家名为“紫水晶”的高级俱乐部,以财政界为中心的各界客人经常光顾。店里的气氛高雅,顾客也都是上层人士。
妈妈桑市毛京子好像洞察到真由美的内心一样什么也没问,和蔼地向她表示欢迎。她的善解人意正符合真由美现在的心态。
“你已经有过白天的工作经历,就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什么。晚上在店里工作,你会遇到很多吸引你的美好的事情。在美好的背后还有很多东西,遇到这类事情,不要马上就投入进去。人生中走近路未必是好事。”市毛京子在真由美刚进店时曾不经意地忠告过她,华丽的夜色中潜藏着白天没有遇到过的危险。
真由美白天工作时,除了菊川,就只有面对色彩了。夜晚的世界中面对的是男人,是真由美不了解的男人的另一面。
来“紫水晶”的男人们都会卸下白天披在身上的铠甲尽情放松,甚至和激烈竞争的对手友好地一起饮酒。这里是商业休战带,所以这里也适合被爱情抛弃的真由美。
“紫水晶”的同事们都有着复杂的背景、曲折的经历才来到这里工作的。
真由美并没有问过她们,但从她们的言谈举止,可以推测决不是普通女职员所经历过的。
也许没有不幸的经历,但她们年纪轻轻就已经具备很多白天工作的女职员所没有的经验,从痴迷她们的男人身上就可以感觉到。
大都会的夜间工作与白天截然不同。白天在公司里工作,出身、毕业的学校、人际关系等都必不可少,晚上的工作不需要这些。
在无数人游荡的大都会一角,这里的女人们就像一片落叶被风吹到这里,出身经历各不相同。
这些女人中也有外国人,城市越大,人员就越复杂。在真由美看来,就好像是漂浮在东京这个大宇宙角落的宇宙飞船和乘务员。
来自不同星球的生物登上了宇宙飞船,又暂时停留在中途港。陌生的人原本就是敌人,而东京的气氛因这些敌人高度紧张、危险。“紫水晶”就是在紧张的海里航行船只的放松的港口。这里的气氛不是在白天的职场和小城市所能遇到的,所以也很适合真由美。
如果把东京比做宇宙,人类就是漂流在宇宙空间的旅客。宇宙越大,越能使人留恋。在这里,机遇和危险共存。危险加大了东京的刺激感和紧张感。
真由美以前一直住在东京,白天的工作使她从未意识到东京会有高度的危险性。刚刚开始夜间工作,她就洞察到在五光十色的灯下潜藏着危险的紧张感。
无论多么理智的人只要处于陌生的人群里,就会感到紧张,会被他人的热情感染而兴奋起来。
这就和节日里人们的兴奋和紧张是一样的。能够经受住这种兴奋和紧张的人才能融入东京,否则的话只能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对于没有钱的人来说,这里是冷酷的社会,依靠施舍生活的固然残酷,但没人蔑视你,因为这里只是一个无情与冷漠的社会。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考虑现在,这就是生活在东京的人最关心的事情。
这是典型的合同社会,合同构成了人际关系。爱情、友情,人类的一切感情都来自于合同。在陌生人聚集的大城市里惟有合同才是相信陌生人的纽带。
合同一旦解除,又是完全的陌生人,各奔向四面八方。在大城市只有这种冷酷的人际关系。
“紫水晶”有很多白天难以靠近的重要人物,都是社会上的头面人物。他们一边和店里的女人、服务员轻松地交谈一边喝酒。
也有的顾客是为见这些大人物而来的。“紫水晶”也是帮助他们会面的场所。
真由美进店不久,有一位豪华的客人来到了“紫水晶”。
在营业前的会上,妈妈桑告诉大家:“今晚是包场。”包场也就是包租。
包场的时间是从晚上7点营业到午夜零点,客人若没有相当的经济实力是做不到的。
一般情况下是7点钟开始营业,而9点钟开始才是黄金时间。10点之前的较早时间来“紫水晶”的一般是财政界人士,10点钟以后较晚时间的客人是文人、媒体、艺人等等。
早来的客人一般是小酌几杯就离开,晚来的客人往往滞留很久。因此,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来时,既不能把先到的客人撵走,又不知道他们离开的时间,他们只有把整个俱乐部包下来。
包场一词最早起源于妓院。能在银座的一流俱乐部包场买断一晚的营业额,其经济实力非同一般,妈妈桑、店长、店里的女人及男侍应生都紧张起来。
对于店里来说,似乎是非比寻常的客人,他们的紧张也传给了真由美。妈妈桑只说是重要的客人,却没提一句客人的身份。
晚上8点30分左右,客人的先遣队二人来了。开店后的这段时间,要拒绝其他的客人,一直恭候客人。先遣队是来确认店里是否有其他的客人的,向妈妈桑及手下交代着。
“教主稍后光临,拜托你们决不能麻痹大意。”但是,等了10分钟客人还没来。先遣队紧张地等候在店前。一会儿,先遣队的行动电话响了,据说迟到片刻。又过了五六分钟,第二批的5人来了。
“千春来了吗?”第二批中的头目问妈妈桑。
“正翘首恭候呢。”妈妈桑老练地回答。千春是“紫水晶”的首席女招待,似乎非常受那位客人喜欢。
真由美心里很吃惊。进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还没见过这么虚张声势的客人。先遣队和第二批人员都是他的护卫,难道是暴力团的组长?
为防备敌人,在铜墙铁壁的包围下来银座俱乐部喝酒,大概是没什么乐趣而言,或许是因为迷恋千春吧。
可怎么看也不像暴力团。文人、传媒人士是没有护卫的,但也不像是演艺明星的随从和追随者。
就在真由美猜想着客人的来历时,保护客人的卫队大约18人终于来了。客人是一位稍胖、矮小、面容浮肿的长发男子,大约50岁左右,长相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全店人员都站立欢迎,他却毫无表情。视线不停地扫视着店内,看到千春时,才浮起微笑。
他不慌不忙地坐在里边的位置上,随从也都有秩序地坐下来,两个体格魁梧的保镖守在店门口。
20多坪的店里坐满了客人的随从。千春紧挨着客人,妈妈桑市毛京子坐在客人的前面,必恭必敬地交谈着。
“听说教主今晚来,千春兴奋得一夜没睡。教主您一个月没来看这么漂亮的姑娘,可真不对呦。”妈妈桑逢迎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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