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大竹美和才五岁。一想起养父将其生父母扔在冰天雪地时魔鬼般的模样,无疑自幼怀恨在心。应该说大竹美和,是有杀人动机的。”
根据全体警官收集到的信息,那须警长作了综合性分析。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显示出必胜的信念。对于濒临解散的专案组,犯罪嫌疑人的出现,不啻于一股温暖的春风。
“但是,设大竹美和为犯罪嫌疑人,似乎有一定难处。”
渡边警官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接受大竹义明的养育过程中,大竹美和的心里理应产生了父女之情。事实上,大竹义明喜欢大竹美和,是众所周知的。周围的人都说,这对父女感情胜过有共同血缘的亲人。五岁时候的记忆,是十分模糊的。经过十多年的抚养,说她还有复仇心理是无法理解的,如果真有复仇心理,她也不必等到现在。”
那须警长连连点点头。在他身上,没有压制别人发言的缺点。他擅长集思广益,故而大家的发言十分踊跃。原本是信息交流的侦查研讨会,现在成了大家比智力、比分析的演讲现场。那须警长善于听取部下意见的良好作风,使会议更趋活跃,不断爆出冷门。
河西警官说道。
“我想说的是,大竹美和没有作案时间。大竹义明被杀,是晚上九点以后。而九点前后,大竹义明的秘书挂电话到房间,还与大竹义明通过话,证实大竹义明活着。
当时,大竹美和被众多亲朋好友簇拥着来到登机口,尔后上飞机去夏威夷。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返回大竹义明房间行凶,并且……”
“请等一下说!”
那须警长平日里很少有过这种激动,尤其像这样粗暴打断部下的发言。他用严峻的目光,绕着天花板转了一圈。
“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然不是大竹美和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大竹义明房间行凶,而是表明行凶已经结束。我这个观点,大家觉得怎么样?”
那须警长说出大胆的设想。大竹美和出现在登机口的时候,不是行凶前,而是行凶后。可阻碍这一推理的,是秘书吉井君的证词。他当时与大竹义明在电话里通话,证明大竹义明还活着,古井君的证词,是可以信赖的。假设大竹美和当时已经杀了大竹义明,不可能与吉井君通话。经过调查核实,现场没有录音机之类的东西。
可那须警长认为,在大竹美和行凶后,大竹义明没有立即死亡。
通常,伤口外表观察和解剖的死亡推断时间,与被害人实际死亡时间多少有点差异。
以可以相信的证词时间为基准点,即便鉴定的死亡时间比基准点稍前一点,也是可能的。
如果没有证词,死亡时间的基准点多少应该向前移动一点。
就科学鉴定的死亡时间而言,证词只能是一种补充。因此,绝对信任“补充”,有可能产生盲区,导致侦查误入歧途。
其次,除非已经死亡,否则,受伤时间和死亡时间未必一致。曾有被害人心脏部位被刺穿后,竟然延长了长达二十五分钟时间的生命。即便被视为致命伤,也有生存一段时间的可能。因此,被从乳头部位刺穿左肺叶上部的大竹义明,受伤后仍有短时间的行动能力。
受伤后的行动能力,因受伤部位不同而异,是解剖鉴定上最难鉴别的。大竹义明尸体的解剖结论,没有断定已经死亡。假设大竹义明受伤后还活了一段时间,那结果又怎样呢?
结果可以证实,大竹美和没有作案时间之说是站不住脚的。也就是说,大竹美和行凶后返回候机楼大厅,而大竹义明是带着伤痛与秘书吉井君通话的。
证实这一说法,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大竹义明没有为大竹美和送行。唯一的女儿去蜜月旅行,作为父亲,无论如何应该送行,再说当时就在空港的宾馆里。尽管如此,他却留在房间里没有去送行,也就是说,大竹当时正处在想送行却不能送行的尴尬窘境。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向吉井君发出求救的呼喊呢?
当时,大竹义明处在报警和父爱的悲伤交加的十字路口。所谓杀人行为,加害人和被加害人都将成为憎恶的化身。憎恶的质变,酿成杀人结果。被害人心理当转换成对凶手的憎恨时,便气绝身亡。
庇护凶手的被害人,也是存在的,遇上子女杀害父母亲的场合,被害人也许在临死前不以相同的仇恨目光朝着凶手?
“快逃!快逃!”
被害人尽管身负重伤,濒临死亡。可为使孩子免于承担刑事责任,不让杀人罪名玷污自己的下一代,必须最后保护凶手。从法律上说,杀害长辈亲属的罪行,比杀害其他人加重处罚,或者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即便杀害养育亲属,量刑时,与杀害长辈亲属同样论处。
杀害渡过大半人生的父母亲,行凶的子女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如果被判处无期徒刑,将在监狱里渡过余生。
“你别管我,快逃!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身负重伤、行将消失的意识,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出现一种有意识的最后挣扎。这种时候被害人的意识,显得特别清醒。当时,也许大竹义明拼命地挥手,示意女儿逃走。
放跑女儿后,大竹义明为了伪装自杀现场,关上房门,挂上安全搭扣,再捡起女儿行凶后留在现场的匕首攥在手里,并且一把握住锋利的刀刃。
将房间作成密室、伪造自杀现场后,还是不能死。女儿是否安全逃离了?尽管父亲受到女儿致命刺伤,可仍竭尽全力延长即将媳灭的烛光,以祈求女儿逃到安全区域。
是父亲那颗慈善的心,延长了危在旦夕的生命。
女儿美和离开房间的时候,大概没有让人发现吧?大竹义明这时候的心情,也许无比壮烈、痛苦不堪?
大竹美和新婚旅行的出发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察觉大竹义明没有为女儿送行,无疑有热心肠的人给大竹义明打电话,原打算在有人打电话前或者有人前来迎接自己的时候,制造密室房间内的自杀现场。但是,有人打电话来的可能性极大。果然不出大竹义明所料,秘书吉井君的电话打进了房间。
大竹义明忍受伤口的剧烈疼痛,以十分平静的语气在电话里对答如流,成功地制造了大竹美和没有作案时间的假相。
当电话里确认自己的女儿平安无事后,大竹义明挂断电话后便安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因此,大竹义明脸上没有出现痛苦和不安的表情。这种表情,是父亲的那颗善心所铸就的。
在他临终前瞬间的意识里,也许浮现出女儿幸福的家庭?或许尚存一丝没有见到外孙的遗憾?
然而,大竹义明没有来得及注意匕首的握法。当时,他的意识无疑处于恍恍惚惚,模糊不清的状态。
由于刀刃与伤口不相吻合,以致他的良苦用心化成泡影。他的错误握刀方法,成为强有力的他杀证据。
那须警长把自己的想法,一般脑地端给了大家。他的“子女杀害父母与被害父母逆向维护子女”论点,使在场的警官肃然起敬,刮目相看。可要真正使大家对那须警长的这一论点心悦口服,还必须解释两个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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