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计彦的翻身使两人的小分歧迅速得到了统一,胡桃泽把麻绳套向仇人的脖子。他的手一个劲儿地颤抖,套不上去。白面书生作案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终于套上了,多计彦的呼吸出现紊乱。当他把绳子左右交叉在喉结时,多计彦又恢复了平静。
“开始吧。”
胡桃泽犹如扣动扳机的猎手,使出浑身力气勒紧手中的绳子。
多计彦身体一颤,猛地蜷缩起来,继而奋力一挣,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手上的胡桃泽恰似钓到大鱼后一脚蹬空的垂钓者,身体重心失去平衡,险些跌倒。
胡桃泽跳上床,骑在多计彦被子上,拼命遏止对方的抵抗,咬牙绞紧绳子,满腔仇恨集中到双手上,顿时涌出不曾有过的力量。
诗子转到身后,按住多计彦的两条腿。多计彦那张得意而坦然的脸,霎时憋成青紫色;眼球儿突出,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进出来。若在平时,胡桃泽决不敢直视面前的惨景。可是,既然动了手,再也不能中途停下来。为了尽快结束自己制造的这幕惨剧,他不得不继续勒紧手中的绳子。
多计彦殊死抵抗,伸手抓挠勒在喉头上的绳子,拼命挣扎,并且抓破了胡桃泽的手背。
胡桃泽累得气喘吁吁。还好,仇敌再也喘不上气来。—方得到充足的氧气,另一方被彻底断绝了氧气的补充,二者产生明显的体力差异。多计彦垂死前的挣扎岂能改变悬殊的力量对比。
眨眼间,多计彦开始失去知觉,全身的肌肉不停地痉挛。刚才的反抗好像不是来自于大脑支配下的意志,而是生理上的条件反射。多计彦的反抗迅速被压下去,仇敌一步步走向死亡。
然而,多计彦的生命并没有完结,他像一条僵而不死的蛇紧紧抓住生命的游丝。胡桃泽一松手,他还会苏醒过来。拉紧的绳子宛如缠在绞车上,胡桃泽勒得更紧,更紧!
不多时,多计彦不再挣扎,身体趋于平静,痉挛慢慢止息,收音机播放的音乐突然高亢起来。
“他死了。”
诗子颓然地说,胡桃泽已经无力回答,他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精神。
胡桃泽瘫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诗子关掉收音机,把台灯拧回到“弱”上。
短短几分钟,显得那样漫长。环视四周,好像室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是,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多计彦的变化却是决定性的,被胡桃泽夺去的生命再也不会复生。随着胡桃泽剧烈的心脏跳动趋向平静,他开始后悔起来,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不管多计彦多么可恨,自己也不该行凶杀人呀!”胡桃泽突然失去仇恨的对象,建立在仇恨之上的杀机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理逐渐失去平衡。一阵阵愧疚掠过心头,扯咬着他的心。
这时,诗子扑到胡桃泽怀里,狂吻着他,象是谵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
“我们终于团聚了,终于……”
对她来说,好像冲破牢笼获得自由的喜悦远远超过了杀人带来的恐怖。
“哎呀,你受伤了。”
诗子急忙低下头,把脸贴在胡桃泽手背上,深情地为他吮吸伤口,情人的温存终于使胡桃泽暂时摆脱杀人的自责,他把诗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啊,英介,剩下的时间不多啦。”
诗子首先从狂吻中清醒过来。
“我们自由了,谁也休想捉到我们。即使警察,也无法追到海外去。英介,忘记过去,忘记眼下发生的一切,奔向我们新的自由,新的人生和未来吧!”
诗子鼓励着为平生第一次行凶而茫然自失的胡桃泽,开始清扫室内的证据。
“奔向自由么?”
好不容易恢复神志的胡桃泽嗫嚅着。咳,哪儿来的自由哟!为避开追捕者的眼睛,等着自己的是无休止的逃亡。仅仅因为把手上的力量强加在别人脖子上,今后不得不在黑暗中长期流浪。
二
“床铺等要搞乱些,必须给人留下我被你抢走的印象”诗子清理好现场后,适当弄乱了室内。整个房间的确如同遭人袭击,丈夫遇害,妻子被人掠走的破败的景象。
“等警察查出是你干的,还要花一段时间。到那时,我们早到欧洲啦!”
诗子像只喜鹊,吱吱喳喳高兴得又蹦又跳。
“英介,我身边有许多钱,而且终于逃出被囚禁了数年的牢笼,今天是我们走向新生活的纪念日。英介,提起精神来!”
诗子再次鼓励为杀人而消沉的胡桃泽英介。
“好啦,咱们走吧。”
诗子伸手拉起胡桃泽。不知何时,她已准备好了行装。胡桃泽在诗子的引导下来到门外,风呼呼地刮着,乌云裂开一道缝,几颗星星冻结在空中。
“车在哪儿?”
“就在前面拐角处的邮筒旁。”
“不会被人偷走吧?最好不用自己的车子,那样安全些。”
“没关系。你看,就在那里。”邮简旁边停着胡桃泽用的那辆半新不旧的小轿车。
“如果咱们马上去羽田机场,还有在机场宾馆吃早点的时间呢。”
“你还有那份兴致?我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去。”
“哎呀,你也太懦弱啦。你已经为亲人报了仇,把我重新夺回到你的怀抱,应该振作起来才是!”
“要我马上做到这一点是困难的。不过我想,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不要老是想着自己杀了人,国本多计彦根本不是人。那种东西,最好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算为社会除掉了一只害虫,我来开车吧,万一出了交通事故就不好办啦。”
诗子见胡桃泽还没有从杀人的自责中完全挣脱出来,便主动坐到驾驶座上,周围仍然沉睡在黎明前的夜幕中。
“你睡一会儿吧,到机场我叫你。”诗子谨慎地开着车,关切地说。
“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闭闭眼请也好。那样,心里会好受些。”
“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多计彦可怕的面孔。”
“多想想愉快的事情,譬如我们即将开始的欧洲新婚旅行?”
“新婚旅行?也是啊,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啦!”胡桃泽无限感慨地说。
“是呀,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轿车驶入大道,诗子加快了车速。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这段时间,出租汽车也在作短暂休息。在诗子的劝说下,胡桃泽强迫自己把亢奋的心绪转向其他事情。
第02章 无机物结婚
一
胡桃泽勒死了国本开发公司的经理——国本多计彦。他是这个公司的职员。国本开发公司是六年前因心脏麻痹死去的多计彦的父亲国本多市郎创办的公司。此人以在战争中勾结军部攫取的暴利为基础,利用购买土地和兼并公司等手段,使公司逐步发展成一家超大型企业。因此,国本多市郎甚至被人们称为“收买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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