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旭屋家门口开奔驰的女人……”我一出声,在楼梯间发出巨大的回响,吓了我一跳。
“嗯,怎么啦?”藤谷应道。
“你知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当然知道啦。”他依然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哦!那么她是谁呢?”我不知不觉地放大音量。
“她是旭屋的情妇香织。”
巨大的冲击令我停住脚步,呆立在楼梯中间。“你说什么?!”
藤谷见我深感震惊的样子,也在楼梯平台停下。我的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是不是惊讶她还那么年轻?其实,她当旭屋的情妇已经很久了,只要熟悉演艺界的人,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与旭屋比较,她确实显得很年轻,尤其旭屋最近衰老得很厉害,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不过,香织的年龄应该也有三十五六岁了。”
啊!那是香织吗?香织竟然还活着!
我茫然地站在楼梯中间,觉得双脚好像踏在空气中一般。今天奔波了一天,突然觉得膝盖发软,很想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我究竟为了什么奔波呢?藤谷若无其事说出的一句话,令我一天的辛劳变得毫无意义。看来,御手洗的推理完全错了。我站在错误的立场上,徒劳无功地瞎忙了一天。
香织不是还活着吗?古井教授是正确的。三崎陶太的那篇文章果然是妄想的产物,他把养母死亡这种妄想或噩梦编写成文章。在文章中出现的事,现实生活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你怎么啦?”我的头顶上传来藤谷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回。他似乎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啊,没什么。我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我一边敷衍,一边越过藤谷拾级而上。藤谷流露出希望我进一步说明的眼神,但我此刻并不想详加解释。一方面是解释起来很麻烦,另一方面,我现在脑子很乱,要说也说不清。受到如此重大的冲击,我真的有欲说无语的感觉。
我全身突然一阵虚脱,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也难怪,今天所做的事完全失去了意义。香织还活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加鸟一定也在某处生龙活虎吧!那么,我究竟在干什么呢?
“就是这里了,请进。”藤谷从后面伸手推动就在我面前的一扇门。我点点头,也抓住门把用力推,门马上打开了。上面是狭窄的天台,略带凉意的风迎面拂来。左手边有一座巨大的水塔。
在我后面的藤谷,迅速从我身边越过,奔向天台前端。那边有个抽着烟、穿牛仔裤的青年背对着我们,抱膝坐在水泥地上。青年的前方是乌黑的天台栏杆,手边则竖着一个三脚架。架子上载着相机和大型望远镜。在栏杆外,灰色瓦屋顶的平房铺展成一片。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是占地广阔的旭屋御殿。
旭屋家的庭园一片碧绿,仿佛是个小型高尔夫球场。园内有很大的池塘,石桥横跨其上。建在池边的屋子是大型日式二层建筑。
令我联想起澡堂。在建筑物的背后露出蓝色的水面,那应该是游泳池了。
藤谷走近青年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藤谷把好像是刚买来的香烟递给他。然后替我们互相介绍说:“这位是摄影师柿山。这位是作家石冈先生。”
柿山连忙起身,一边拍去屁股上的尘土一边把香烟从嘴里取下,扔到地上,用脚踩熄,低头向我致意道:“我是柿山。”
我也低头回礼:“我是石冈。”
为了振作自己的精神,我稍微放大音量说:“地方选得不错,从这里看旭屋御殿很清楚。”
“那么,请好好观察吧。”柿山指着照相机的取景器说道。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工作服,从敞开的拉链间,可以见到摄影师常穿的有许多口袋的背心。
我将眼睛凑近相机的取景器,果然,池边景色好像近在咫尺,仿佛能用手触摸到似的。在右侧可以见到建筑物的套廊,套廊旁边的墙上有一扇小门。
“哦!拉得很近哟。是多少毫米的镜头?”
“一千五百毫米。”
“看得非常清楚。噢。今天有没有拍照?”
“没有。今天白等了一天。那家伙整天待在房里,没有外出。”
“啊,是吗?”此话一出,连我也为自己沮丧的语调感到吃惊,内心低落的情绪全暴露了。
“不过我们有以前拍摄的照片,你要看吗?”藤谷用安慰我的语气说道。我的情绪低落是事实,但原因并非是拍不到照片。
“嗯,好呀。”我点点头。
藤谷走到摆在附近的黑色皮包前蹲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淡棕色的纸袋,然后起身回到我身边,在我眼前把纸袋倒转。几张六寸大小的黑白照片就落到他手上了。
照片拍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地点在池边。轮椅后方凸出两只如自行车把手般的把柄。刚才开奔驰的短发女子用右手握着其中一只把柄,此人就是香织。至于那老人,被风吹乱的银发遮住了脸,样子基本上看不清楚。他面向池塘,缩在轮椅里。而且是侧脸对着镜头。
我再看下一张照片,这张就是正面了。可是照片上的人物戴着黑色太阳眼镜,满脸落腮胡,还是看不到脸部表情,稍微露出的脸颊部分则可见到许多老人斑。正如传闻所说的,旭屋衰老得很厉害,很难想象他是生于昭和七年的人。显然,他身患重病。
照片一共有五张。其中一张是轮椅正在移动中的照片,但不是香织推着轮椅,而是旭屋自己独力前行。但旭屋的双手没有接触车轮,这一定是电动轮椅,利用安装在扶手上的按钮操控,在轮椅的后方,香织也跟随前行。五张照片当中,只有第二张是正面照。
“拍得不错。只可惜照片拍得少了一点,看得不够过瘾。”
“因为是黑白照片,拍这几张就够了。接下来我想拍彩色照片。”藤谷说道。
我点点头,又凝视了一会儿照片。然后下决心似的说:“藤谷君,这五张照片当中,能否借其中一张给我?我也想让御手洗看看。”五张照片中,每一张都有香织,只要我把足以证明香织还在世的照片拿给御手洗看,他就无话可说了吧。显然,这些照片就是中止调查的判决书。
“啊!没问题,你带走好了。”
“哦?没问题吗?太谢谢你了!那么,哪一张可以……”
“五张都拿去好了,我可以再洗。”
“真的吗?实在太感谢了。承你的美意,我就暂时借用了。不过……”我把照片放回纸袋。边乘势问道,“这宅邸里,是不是还住着三崎陶太?”
听我这么一说,藤谷露出诧异的神色,反问我:“三崎陶太?他是谁?”
“他是旭屋架十郎的独生子……你不知道吗?”
“独生子?旭屋有儿子吗?”藤谷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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