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马达的声音又传进耳朵里,这表示电梯再度升上来了。松村把整个身子贴在透明的电梯门上。黑黝黝的箱子缓慢地升上来,起初只见到小小的箱顶,然后渐渐变大,最后,关着门的电梯从松村眼前慢慢通过。
“喂!喂!我在这里,快让我离开这里。”松村叫喊着。
但是,无人理会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电梯继续上升。这一回可以清楚地见到被油渍污染得脏兮兮的底部了。不久,电梯就消失在上方。恐惧感油然而生,松村全身发毛,冷汗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双膝也开始发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松村茫然无知。
再次听到马达的轰鸣声,电梯又下降了。这一次非要让电梯停下来不可!当黑黝黝的底部降下来时,松村双手猛敲电梯门,并大声狂呼:“让我离开这儿!不要把我丢在这个鬼地方!”
但是敲门和狂呼都徒劳无功,紧闭着门的电梯从松村眼前通过,往下而去。吱吱吱,电梯某处的齿轮摩擦声渐渐远去,松村终于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
我一定是迷失在异次元的缝隙里了,所以才能置身于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楼层里。所以,电梯不可能停在这层楼,因为它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么说来,我没有出去的办法了,我已经到了别的世界。妻子此刻一定还在家里焦急地等着我,但我却无法回到妻子身边了。当松村明白这样的处境时,全身虚脱,蹲倒在地板上。
“叽里叽里,叽里叽里”,某处轻轻传来异样的声音。松村蹲在地板上,全身冻得发抖。“叽里叽里,叽里叽里”,松村继续听到这种声音。他慢慢地把身子转往发声的方向。有一个像玻璃般透明的圆筒形物体竖立在走廊中央。松村睁大眼睛观看,啊!他确信这又是一个噩梦。在圆筒的上方,承载着一颗满是皱纹的小头颅。只是头颅而已,没有双臂,当然也没有躯体,银色火焰般的白发杂乱地散在小头颅上。
“叽里叽里”,这奇怪的物体一边发出声音,一边往松村的方向移动。怎么它还会走路?松村正感到惊诧之际,这东西竟唐突地开口说道:“一八六七五。”
松村确实听到它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不是人声,而是像通过电话听到的尖锐电子信号声。
“一八六七五。”
松村继续听到这些数字。这是只有在地狱里才能听到,像恶魔婴儿般既天真单纯又充满恶意的声音。松村终于忍耐不住了,发出嗷嗷的悲鸣。
11
回到横滨,我和御手洗在马车道的家里与藤谷见面。藤谷一踏进屋里就盯着御手洗看。又说自己在讲谈社和写真周刊等出版机构做事,虽然经历过无数大场面,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能见到御手洗是莫大的光荣,倘若还能握手,必定是终生难忘。说完,他向御手洗伸出右手。最近,御手洗多次遇到这类接待工作。他看起来心情相当愉快,于是和藤谷热烈握手,然后请他在沙发上就座。
“你看起来还很年轻哦。”藤谷边坐到沙发上边说道。
“只要对逞威风、耍权术不感兴趣,人就不容易老。”御手洗坐到椅子上回应道,“噢,拜托你调查旭屋之事,有什么进展没有?”
“是的,我已经做了一些调查。”藤谷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型笔记本。
“小弟做事的杂志社有不少资深特约记者,其中也不乏御手洗先生的崇拜者。如果我把今天与御手洗先生见面的事告诉他们,他们也会乐于出力的。”
“啊,这真是我的荣兴。那么,有哪些事情已经弄清楚了?”
御手洗迫不及待地问道。
“首先说你们委托我调查的事吧。关于一九八三年五月二十六日,旭屋架十郎是不是在北海道外景拍摄场地的事,那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当时,他正在拍摄由坂田大辅和小鹿绫主演的一部叫《北阳》的电影,自己在片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所以他一直留在富良野的拍摄现场,可以说片刻也没有离开随行人员的视野。只有晚上几个小时,他会回到酒店里自己的房间休息。大约从四月十八日至五月三十日,他一直留在拍摄现场。拍摄现场和酒店到飞机场的路途颇远,所以可以确定在四月十八日至五月三十日这段期间里,旭屋架十郎绝对不可能离开北海道去犯罪。”藤谷看着笔记本说道。
御手洗脸上漾开笑容,使劲儿点头,下结论道:“关于这一点,可以说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
藤谷盯着御手洗的脸,认真地聆听他的分析。
“所以,显然是旭屋耍了花招,把六月初在印尼的生活让儿子误以为是五月置身镰仓的日子。如果儿子作证说,五月二十六日强盗在镰仓他的公寓里杀了加鸟,而此时旭屋正在北海道拍电影,那么他就有了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了。”
藤谷听了点点头。
“为此,旭屋和香织利用迟到半个月的报纸和录影带。给陶太制造了虚假的时间。旭屋在杀害加鸟的五月二十六日(实际上是六月十一日)早上,谎称自己在北海道外景拍摄现场与儿子通电话,其实他是在安佐尔公园一带打电话给儿子的。”
“嗯,关于这个诡计,我已从石冈先生那边听过了,这确实是个场面宏大的跨国诡计。正如你所说,旭屋拥有私人喷气式飞机,他本人很早就在美国取得了喷气式飞机的驾驶执照。如果沿着这条线查下去,或许在印尼的飞机场会留下旭屋填写的飞机着陆申请记录和入境记录,这两样东西都能成为旭屋的犯罪证据,这方面最好请警方协助调查。接下来,我又查了香织和加鸟两个人以前的经历。”
“哦,查出了什么事吗?”
“香织和加鸟之间有许多共通点。首先,两人都是旭屋演员训练学校出身。我们杂志社的记者找到了旭屋演员训练学校某一期的一个学员,从他手上的学生名册中得到了不少情报。”
“旭屋演员训练学校在哪里?”御手洗问道。
“它设于成城学园。直到一九八二年才停止招生。由于公司经营不善,尤其是一九七九年,发生了公司演艺部门的王牌导演、主要女演员和管理人员跳槽到对手T制作公司的大事,此后旭屋制作公司就一蹶不振了。按照处理顺序,旭屋首先于一九八二年将收入少的培训演员的学校解散,接下来于一九八四年把艺能部门也关了,公司慢慢变成与旭屋个人和演艺界没有关系的不动产公司。目前的旭屋兴产株式会社内部,除了社长和专务董事等领导人物,在旭屋架十郎任社长时代的公司人员一个都不剩了。”
“哦哦。原来如此。”御手洗听完,挺胸凸肚地靠在椅背上,高兴地搓着手,“稻村崎公寓的情况也一样,那边的住户也被全部更换了。”
“是吗?更换公司人员的总策划和总指挥,听说就是香织”_
“香织?哦,与稻村崎公寓的情况越来越像了。”
“是呀。这个女人戴着太阳眼镜坐镇公司办公室,除了公司最高层,她指名道姓地把公司主要干部都炒了鱿鱼。本来,这个叫香织的女人的目标不过是当个演员而已,但仗着旭屋的权势,竟在公司里作威作福,使公司内部陷入一片恐慌。由于公司经营不善,大多数员工对于待遇越来越差的公司已经心怀不满。这女人一来,大开杀戒,无缘无故大批裁员,使公司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说起来,旭屋架十郎身为经营者,既无经验,又无能力——即使作为演员,他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才能。只是以前的演艺界没有太多竞争对手,再加上运气好,使他幸运地成了天王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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