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片子使劲咬着嘴唇,心想:如果我是男人……如果我是男人 一定能做到!
松本取下铁丝,扔到地板上。他把枪架在腰间,左右晃了两三 下,示意夜片子快走。
夜片子走出车厢,这次仍旧没看到刑警的影子,安心的同时也 有些失望。这样来来回回四次了,她也已经习惯了。
大门又一次在夜片子背后粗暴地被关上,然后又是缠铁丝的声 音。不过这次列车还未停稳,正在驶入站台,夜片子在等待。
透过通往站台大门的窗户,站牌从左至右地滑入夜片子的视 线。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清川。夜片子站在门前,自动门向两边敞 开。夜片子走上站台,水银灯的灯光带着寒意照亮四周的地面。夜 片子向左边的站馆跑去。
一边跑,夜片子一边回望观光车。最近的窗户上折射着荧光灯 的光,从中可以看到松本的人影,他和前几次一样站立在窗边,透 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自己。
夜片子回过头继续跑。就在这回头的一瞬间,夜片子看到了不 可思议的东西。她感到奇怪,不禁驻足观望。
是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在“水晶特快”的餐车上。尽 管只有一瞬间,但夜片子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透过餐车蓝色车厢上 的窗户,她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美女。不过等她回头仔细看的时候, 那个美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吧,难道是错觉?
一阵怪异的感觉涌入体内,扩散至全身。夜片子终于发现那种 怪异的感觉是恐惧。
夜片子重振精神跑向站长室。站务员在前方向她招手,她加快 步伐,但恐惧就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汁,逐渐扩大。
是自己太累了吧?刚才在餐车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弓芙 子!这怎么可能!
但身材苗条,而且很高,长长的卷发……那是弓芙子,那一定 就是弓芙子!
一开始她还以为看到的是车窗上自己的影子,但那不可能。自 己一直在奔跑,回头看后面的窗户,那影子的姿势不对。而且她可 以确定那女人是在车厢内,也就是说餐车里的确站着个女人。
夜片子的腿开始发抖,膝盖就像折断的稻草,再跑下去恐怕要 摔倒了。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我现在究竟要到哪儿去啊?
回过神来,发觉面前是一部黑色的电话,她像被人催眠似的拿 起听筒,拨了一〇六,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弓芙子的电话号码。电话 接通后,夜片子第一个想问的就是:弓芙子,你真的在东京吗?这 时,她发现电话旁搁着一张白纸。
11
“弓芙子吗?我是夜片子。”
夜片子发颤的声音通过纤细的电话线传入弓芙子的耳中。和之 前听到的声音明显不一样,发生什么事了?弓芙子绷紧了心弦,紧
握电话
“喂喂!夜片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
“弓芙子,我害怕。我、我好害怕夜片子的声音听起来棘哭腔。
“究竟怎么了!快说啊! ”弓芙子的问话声简直就像是惨叫。
“现在,我在清川。我、我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刚才我…… 不行……我开不了口,太可怕了! ”夜片子哭着叫了出来。
“冷静点!夜片子,你要冷静。究竟怎么了,你从头开始说。” “我、我……在这里……不行,我还是说不了……身体不听使 唤……浑身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就像是从北极打来的电话,夜片子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牙齿 咔嚓咔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夜片子在害怕,她甚至不清楚在害怕什么,只是感到莫名的恐 惧袭遍全身。
“夜片子,你要冷静,我求你了,要冷静。”
弓芙子恨不得钻进听筒来到夜片子的身边,但她只能一字一句 地告诉她不要喊怕。说着,泪水已经涌出眼眶。
“快告诉我,我求你了,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究竟看 见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 ”
弓芙子一直在等待夜片子说出她看见了什么,但听到的只有抽 抽搭搭的哭声。这时,夜片子问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话:
“弓芙子,你是弓芙子吗? ”弓芙子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夜片 子因为恐惧而精神错乱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夜片子?我是弓芙子,我当然是弓芙 子了! ”
“是、是吗?你在东京吧?东京的K出版社,《L.A》的编辑 部里? ”
“夜片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振作一点! ”说这话时, 弓芙子泪如雨下,“这里就是U的编辑部,主编就在旁边, 我现在就能看到他。还有很多新闻记者,国田君也在。大家都在等 你平安回来呢,打起精神来!我求你别再说傻话了! ”
“弓芙子,你要保重。”夜片子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啊? ”
“我,大概再也见不到弓芙子你了,所以你要保重。”
“傻子!白痴!你在说些什么啊!夜片子,你给我振作起来! ” 弓芙子禁不住大声喊道。
“我、我看起来好强,其实很胆小。”夜片子仿佛虚脱了一样, 声音愈发微弱。
“我得走了,弓芙子,替我向主编和国田君间好。我会努力的, 为我祈祷吧。我走了……”
“等等!夜片子丨等等! ”弓芙子大叫,到底什么意思?她根 本不明白夜片子在说什么。
“不行!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等等!你决定了什么啊? ”
“我去了,弓芙子,为我祈祷。”
umw
电话挂断了,听筒里传出“嘟嘟嘟”的忙音。弓芙子呆在原 地,保持着手握听筒的姿势,也忘了按下录音机的停止键。
磁带一面播放完了,弓芙子手中的听筒被人一把抓走,她抬起 头,主编就站在面前。
“怎么了? ”说着,主编按下了倒带键。
“是弓芙子吗?我是夜片子。”
夜片子细弱的嗓音就像在黑暗的深渊中回荡。
“喂喂!夜片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
自己的声音则像发狂症的患者。
“弓芙子,我害怕。我、我好害怕。”
主编和那些记者都屏住呼吸倾听着这段哭声。深夜的编辑部寂 静无声,只有录音机中夜片子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录音机中,两人的对话在继续播放。弓芙子听到自己说话的声 音终于开始走调,就像是切割金属时发出的噪声。一般的情况下, 自己或许会堵住耳朵逃跑,但现在弓芙子觉得那是别人在说话。录 音放完了,令人心悸的对话仍在她脑中回响。真不可思议,她竟然 还能听第二遍。
有人按下了停止键。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主编自言自语说。
“她在害怕什么?下决心是什么意思? ”主编看着弓芙子,似 乎是在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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