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玻璃上贴着黑色遮光膜,虽然离得很近,佳子还是看不清里边的人在干什么。
不过佳子对后座那个人在干什么已经不感兴趣了,她的视线已经不在后座那个人身上了。
她感到自己有些贫血,头晕目眩。大晴天的,眼前却是暴风雨前那种昏暗。在一片昏暗之中,到处飞散着白色火灰似的碎片。白色两厢轿车渐渐远去,在佳子的视野中消失了。
7
十一号上午,警视厅召开会议。如果绑匪不再采取其他行动,关于巨人队投手川口的儿子被绑架事件的会议,今天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了。吉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参加了会议。
刑警们待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个很没意思的地方。已经发生的案件刑警们可以去侦破,却基本上没有能力防止事件的发生。有时候那里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等着你去解,却不能因为对这个谜有兴趣去破解它。这次事件也是如此。一度成为人质的孩子被救出,一千万日元的赎金分文没少。这个事件就算结束了,而且是以最理想的方式结束了。刑警们该去侦破下一个案件了,需要侦破的案件多得很,绝对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开会了!”负责侦破这次绑架事件的主任环视会场,大声宣布。
“这次绑架事件,不知道什么原因,绑匪突然放弃赎金,是一个难以破解的谜。绑匪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甚至可以说顺利得过分。最后只剩下吉敷一个人,而且跑了那么多路,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如果那时候绑匪采取行动,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夺走赎金。绑匪的计划实行得如此顺利,简直就像小孩子画图。但是为什么突然停止行动了呢?关于这个问题,请大家发表一下各自的见解。”
会场一片沉默。恐怕谁也猜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吉敷也同样猜不透。
“吉敷,你看呢?”主任引导大家发表意见。
吉敷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他不想就此撇开这个事件,不,不是事件,是个谜。为此应该响应一下对这个谜感兴趣的主任,无论如何得说点儿什么。
“嗯——”吉敷拉长声音发话了。可是,尽管他心里非常想说点儿什么,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确实猜不出这个谜的谜底。
“这种事情以前有过吗?”主任又发问了。
“没有,没有过。”吉敷马上回答说。
“这么说,是前所未有的?通过红色公用电话向刑警发指令也好,最后放弃赎金也好,都是第一次?”
吉敷紧咬嘴唇,看着天花板默默点头,只点了两下。
“在这个事件里,可以清楚地看出,绑匪智商很高,属于智能犯罪。”一个刑警开始发表见解,“用公用电话指挥刑警东跑西跑,等刑警累垮了再夺取赎金,能够想到这个方法就不是等闲之辈。真是个叫人讨厌的家伙,太可恶了!”
小谷接着说:“而且那么多电话号码都事前查好,并且通过实地奔跑,精确地计算出所需时间,准备周密,天衣无缝。”
“那些红色公用电话都标有本机号码吗?”主任问道。
“有的有,有的没有。但是,卖香烟的小商店前边那个,还有地铁小卖部那个,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小谷回答说。
“这么说,绑匪最近去问过电话号码?查清了吗?”
“查清了。三天前,有个形迹可疑的男人问过电话号码。我们正在根据店主人描绘的样子画像。”
“目击者有几个?”
“到目前为止有两个。根据目击者所描述的长相,是同一个人。虽然目击者都记不太清了,但对可疑人长相的描述是一致的。”
“绑匪问过哪里的电话号码?”
“地铁二重桥前站检票口旁边那个和日比谷站楼梯下边小卖部旁边那个。”
“嗯,别处的都标有本机号码,是吗?”
“是。”
“可疑人打听电话号码的时候,没戴口罩吗?”
“没戴。眼镜好像是戴了。经过反复询问,我们初步断定,绑架孩子的绑匪跟打听电话号码的可疑人是同一个人。”
“嗯,这就是线索嘛!可是——”主任歪着头想了想,“绑匪在查电话号码的时候,为什么不戴口罩,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暴露给人看呢?奇怪!”
“奇怪吗?”
“奇怪。不管怎么说他把自己的脸给暴露了。虽然看到他的人不一定清楚地记得他长什么样,但是——”
“是这样的。两个目击者都在东京市中心工作,每天不知道要接触多少人,关于可疑人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绑匪的肖像画能不能准确地画出来,很难说。”
“嗯,即便如此,不把脸暴露出来也是上策,这样会安全得多。还有,绑匪为什么不全部使用标着本机号码的电话呢?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打听那两个没标明本机号码的电话呢?难道让刑警按照这条路线跑有那么重要吗?”
说到这里,主任敲了敲黑板。黑板上有吉敷用粉笔画的他奔跑的路线图。
“主任,问题就在这里!”吉敷终于开口说话了,“绑匪打这六次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换句话说,他为什么要打这六次电话?”他自言自语似的说。
趴在会议室桌子上的刑警们一齐扭过头去看吉敷。他们认为吉敷点到了要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吃惊的神色。
“你怎么现在还提这种问题?这还不简单?把你累垮呗!刚才不是有人说了吗?这是绑匪的战术,先把你累垮,然后轻而易举地夺走赎金。这种看法有什么不对吗?还有,让你在地下通道跑到头又往回跑,不就是为了切断你跟你的搭档的联系吗?”一个中年刑警不客气地质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明绑匪从一开始就知道前来送赎金的是刑警了?”吉敷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对川口家来说,不报警,而是按照绑匪的指示自己处理这件事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事实上川口家也跟我们说过,最初他们是想自己处理这件事的,犹豫再三才报了警。我的意思是说,在绑匪眼里,当时刑警拿着赎金的可能性只有一半。”
“就算绑匪认为拿着赎金的人不是刑警,同样可以实行他的作战计划嘛!比如说,拿着赎金的人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也可以让他跑,把他累垮了再抢走赎金嘛!”另一个刑警说。
“这倒也是……”吉敷有点儿理屈词穷了。
“吉敷,”这时候,主任说话了,“你是不是认为,绑匪预先想到了前来送赎金的百分之百是刑警?这是你想说的吗?”
“啊?”正在低着头拼命思考的吉敷抬起头来,意识到自己的话被误解了,“不是的,我不是这样认为的。我认为,就算前来送赎金的不是刑警,绑匪也是要那样做的。哪怕送赎金的是个女人,绑匪也会叫她跑那么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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