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安的情绪从吉敷心里涌上来。我这是在干什么?绑匪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卖拉面的摊子摆出来了,跑过拉面摊的时候,又听到了棒球比赛现场直播的声音。已经是第八局的后半局了,巨人队是攻击方。东京人都在通过收音机收听或者通过电视观看职业棒球比赛,没听也没看的大概只有刑警们——吉敷一边跑一边想着。
今天巨人队的投手不是川口。另一个主力投手小松打到第七局,两人出局,在一垒三垒被阪神队上垒的情况下,换上了替补投手山本。但是川口一定也在替补席上。吉敷在白色本田里通过车上的收音机听到山本出场。那时候是八点五十分。后来,他从白色本田上下来,步行去了田中居民公寓。
川口的家在横滨市旭区。传说那是价值一亿五千万乃至两亿日元的豪宅,去年年底刚建好。儿子在附近的小学上学,放学回家的路上被绑架。川口现在虽然身在棒球场,心恐怕也不在棒球上。
终于跑到了地铁日比谷车站的入口。吉敷顺着楼梯往下跑的时候,看见了楼梯下面那个红色公用电话,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一响,两响,三响,吉敷一边跑,一边冷静地数着电话铃响过的响数。
这时,从地铁小卖部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慢慢走到电话边,伸手要摘听筒。
“别动!”吉敷大叫一声扑过去,险些摔倒在电话旁。在第五响铃声响起的时候,吉敷把听筒拿在了手上。
他并不想被对方听到自己那狼狈的喘息声,可是他无法做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我到了。”吉敷终于在喘息中挤出三个字。
“到了?刑警先生,辛苦啦!”也不知道绑匪的电话是从哪里打过来的,还是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让你休息会儿吧,你好像气都喘不上来了。”
吉敷没吭声。说实在的,吉敷打心底里感谢绑匪这句话。他把右手撑在右膝上,弯着腰调整呼吸。
身体在休息,脑子可没休息。绑匪到底想干什么?还要耍什么花招?下一步还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歇过来了吗,刑警先生?”绑匪在电话另一头问道。
“没歇过来呢,只不过能说话了。喂!怎么办?我是说这钱,到底应该怎么办?”此刻吉敷说话的语气俨然就是一个刑警。他虽然意识到了,却无法控制自己。随着身体的疲惫,情绪也暴躁起来,难免掺杂到说话的语气里。
“早着呢早着呢,早着呢!刑警先生,你以为这就算完啦?这才刚刚开始呢!”
吉敷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刚刚跑过的楼梯,在心里叫道:小谷!你给我下来!
“从现在起才够你戗呢。别出声,好好给我听着,接下来可是能叫你心脏破裂的运动!”
吉敷心里紧张起来,随后涌上来一股争强好胜的情绪。
“刑警先生,你应该知道吧?你所在的位置,是东京最直的一条地下通道的端点。”
什么?——吉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从你所在的日比谷站,经过有乐町站和二重桥前站,到大手町站,是一条全长一千五百米的笔直的地下通道。”
吉敷抬起头,朝大手町站方向看去。
确实如绑匪所说。这里是日比谷大街的地下,沿着皇居护城河,是一条长达一千五百米的笔直的地下通道,通道沿线有好几个地铁站。
一眼望去,并不能直接看到大手町站。通道多少还是有一点弯度的,这弯度让吉敷感到好像坐在地铁的车厢里。
原来如此!绑匪早就计算好了,他就是要把我引进这条笔直的地下通道里来——吉敷心想。
知道了,绑匪是要把我累个半死。他要让我顺着这条通道跑,让我的体力逐渐下降。等我的战斗力下降到零,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的时候,他再从埋伏好的地方突然出现,把装着一千万日元的皮包抢走。肯定是这样!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呀!
可是,明明看穿了绑匪的诡计,吉敷却没有对付的办法。这样下去,肯定被绑匪毫不费力地把钱抢走。搭档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很难应付。
绑匪把我引进地下通道的目的很明确。搭档的车进不来,就切断了我们协同作战的可能,从而把我彻底孤立起来。
绑匪继续说道:“你站的那个地方是起跑线,终点呢,在大手町站检票口旁边,那里并排摆着三个红色公用电话,说不定有人占着,不过总不会都有人占着。你也累了,这回就不五分钟了,八分钟吧!”
“等等!还让我跑啊?”吉敷叫道。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绑匪摆布,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只能掉进绑匪设置的陷阱,最后唯唯诺诺地被绑匪把钱拿走。得想在绑匪前面!
想到这里,吉敷说起软话来:“不行了,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腿脚不听使唤,一步也跑不了了。”
“随你的便!不跑也行。不跑的话,川口的孩子就只能是死路一条!行啦,别啰唆了,九点二十,大手町地铁站检票口旁边的红色公用电话铃声就响了!快给我跑!”
电话被挂断了。这时,吉敷看见小谷贴着墙,小心谨慎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太好了!吉敷心中一阵欣喜。
“大手町地铁站!快去那边等我!”吉敷冲小谷喊了一声,转身向大手町地铁站跑去。也许绑匪不会在地下通道动手——吉敷一边跑一边想——不管怎么说,地下通道人比较多,绑匪抢钱的时候如果我大喊一声“抓住他”,很可能有人响应。对于绑匪来说,在地下通道动手是在冒险。如果绑匪考虑到这一点的话,也许让我从大手町地铁站重新回到地面,决战将是那以后的事情。所以绑匪让我跑到大手町地铁站去接电话。
吉敷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着,在被荧光灯照得雪亮的地下通道里奔跑着。时而分开人群,时而跳过那些躺在地上的脏兮兮的流浪汉,没命地奔跑着。汗水把头发黏在额头上,流进眼睛里。
奔跑着的吉敷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很难说绑匪不会从哪里蹿出来抢走皮包。即便现在不蹿出来,下次接电话的时候把钱抢走,谎称根本没有拿到钱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绑匪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吉敷在地下通道中间跑,每当两侧有人出现的时候,他都会抱紧皮包,做好格斗的准备。
绑匪到底让我跑了多少米了?吉敷感到心跳加速,肺叶疼痛,膝盖酸软,两脚多次险些绊在一起。
这个时候,地面上虽然还是车水马龙,地下却已经开始变得安静起来,行人也不是很多。吉敷奔跑的声音被墙壁和天花板反射,发出很大的回音。他已经跑过两个地铁站了,慢慢走在地下通道的行人无一例外地被奔跑的声音惊动,奇怪地扭过头来看吉敷。
吉敷喘着粗气,朝向大手町地铁站,跑着这条叫人发疯的一千五百米直线。
有乐町站过去了,二重桥前站也过去了,远远看见了大手町站的检票口。在检票口一侧,的确有三部红色公用电话,可是都有人占着。两个工薪阶层模样的男人和一个白领模样的女人,每人使用着一部。可是,就在吉敷喘着粗气跑近那三部红色公用电话的时候,两个男的几乎同时挂断电话,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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