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时间有点儿富裕。吉敷把装着一千万日元的皮包放在摆着电话的台子上,挣扎着把上衣脱掉,摔在皮包上面,然后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摘下听筒。
“辛苦了辛苦了,这回累得够戗吧?”
绑匪好像是躺在床上说话,声音有点儿奇怪。
吉敷那闷得要死的胸腔现在剧烈地疼痛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怒气充满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恐怕他连站都站不住了。
“够了!”吉敷喘着气低声吼道。在电话之间跑来跑去这么久,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可以说是凶暴得连吉敷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如果那个耍弄了自己还喋喋不休地嘲笑自己的绑匪在眼前的话,非扑过去把他掐死不可。
“你打算让我跑到何年何月?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跑了这么点儿路就受不了啦?配当刑警吗?”绑匪说完冷笑一声。
怒火再次燃烧起来。老子是刑警,不是跑马拉松的!吉敷想大声喊叫,可是脖子好像被绳子勒住了似的,憋在肚子里的话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再忍耐一下,我的刑警先生。你从这里上楼梯,返回地面,顺着日比谷大街,朝日比谷公园那个方向往回跑,要在马路左边的便道上跑,然后……”
这时候,电话里杂音越来越大,听起来很费劲。
“什么?听不清楚!”吉敷说。
“沿着日比谷大街左侧的便道,往日比谷公园那个方向跑,在明治生命保险公司大楼那里,向东京市政府大楼那个方向拐,也就是往左拐,跑上五十米左右,可以看见一个红色公用电话。这回嘛……”
“等等!这回多给点儿时间,一点儿体力都没有了。”
“可以。给你十分钟,九点三十五。你要是磨磨蹭蹭到不了,孩子就死定了!”
电话被挂断了。
吉敷把皮包从上衣下边抽出来,向楼梯跑去。
“喂!你的上衣!上衣!上衣忘拿了!”附近一个中年男人冲吉敷喊道。
吉敷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对那个人叫道:“我是警察,赶快通知地铁站务员!”
胸闷得要命,加上时间紧迫,只能说这么多了。吉敷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梯。回到地面,不用说,看不见小谷他们那辆白色本田。现在是孤军作战了。吉敷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绑匪左右。
不过,小谷他们要是等不到我,一定会去地下通道里找,我刚才留在那里的上衣可以给他们留下一点线索。
地面上车还是很多的,不过大部分是亮着“空车”牌子的出租车。肉眼虽然看不见,但尾气污染一定十分严重。还好有晚风吹在身上,比在地下通道里好受一些,吉敷有一种获救了的感觉。他边跑边做了几次深呼吸。
一路上,一部公用电话都没有。这是一条办公楼林立的大街,用不着什么公用电话。虽然这次时间比较充裕,但也无法利用公用电话通知搭档们。脑子已经不会转弯了,应该利用二重桥前站的红色公用电话打一个嘛。绑匪正在冷静地实施着经过反复研究制定的计划,自己完全被绑匪牵着鼻子走。现在只剩下孤身一人,身体也快累垮了,而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绑匪前面去。
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呢?今天得倒多大霉呢?
拐过明治生命保险公司大楼的时候,吉敷用手顶住了自己的右腹部。如果不这样的话,说不定就会瘫倒在地,真想蹲下歇一会儿。说是在不停地跑,速度早就跟走差不多了。
看见了,看见那个红色公用电话了!还没有响铃。十米,五米,电话越来越近,还是没有响铃。如果现在响起来,紧跑两步就能把听筒摘下来。想到这里,吉敷不跑了,蹒跚地走了起来。还差一米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吉敷不慌不忙地把受话器摘了下来。
“刑警先生吗?”
还是那个已经听惯了的沙哑的嗓音。既像是黑社会的老大,又带着几分洒脱。像这种诱拐小孩子的绑匪,都是些下三烂,可是这个绑匪却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家伙——对此吉敷没有丝毫的怀疑。
“累了吧?你觉得怎么样?相当够戗吧?”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吉敷想骂那个无耻的绑匪,可是骂不出来,现在他可以说是精疲力竭了。
“怎么了?怎么不出声?”
“少来这套!这种把戏你想再玩儿多久?该结束了!滚出来!”
“不要用这种不怎么可爱的方式跟我说话嘛。我现在心情好得很。”
吉敷没再说什么,心想:这倒是实话,把一个刑警耍猴儿似的耍了半天,心情不好才怪呢。
“你呢,也算拼了命尽了力了,看在你这么努力的分上,我把孩子还给你吧。”
“什么?”吉敷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理解绑匪的话是什么意思。
“把孩子还给我?”吉敷追问了一句,差点儿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的。你到帝国饭店一楼大厅去看看吧,孩子就坐在柜台前边的沙发上等着你去接呢。再见!”
“等等!你等等!”吉敷慌忙叫道,“钱,钱怎么办?这一千万怎么办?”
“我才不要那玩意儿呢!”绑匪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吉敷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紧抱皮包,不知不觉蹲在了地上。疲劳达到了极限,头晕目眩。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场骚乱到底算什么?吉敷张口结舌了好半天,自言自语道:开什么玩笑?
不知道在地上蹲了多长时间,吉敷突然回过神来:孩子!川口的孩子真的没事吗?这是头等大事啊!
吉敷抱着皮包,朝日比谷大街走去。帝国饭店就在日比谷大街。
这回吉敷倒是真想跑,可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起来,两腿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紧紧抱着那个装有一千万日元的皮包,竭尽全力加快步伐前进。这么点儿距离,用不着叫出租车,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走上日比谷大街,帝国饭店就在眼前了。顺着刚才跑过的便道快步行走,再次从那个卖拉面的摊子前边经过。收音机里现场直播的棒球比赛已经结束了,赢得比赛的投手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终于走到帝国饭店了。吉敷推开玻璃大门,踏上铺着地毯的大厅,急急忙忙走向柜台,定睛一看。
没错!带着巨人队的棒球帽,小学生专用的双肩书包放在身旁,那个姓川口的孩子就在柜台前边、滚梯一侧的沙发上静静地坐着。吉敷在川口夫妇那里见过这个孩子的照片,没错,就是他!
即便如此吉敷也没有放松警惕。他细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类似绑匪的可疑人物,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近孩子。怀里的皮包依然抱得紧紧的,没有丝毫的放松。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懈怠。
吉敷站在孩子面前,温和地问:“川口君?”
“是。”孩子回答说,看上去精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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