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_[日]岛田庄司【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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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听着麻衣子的讲述。

  后来,藤仓姐弟三人倒也并没有对通子怎样。或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处置通子才好。毕竟他们也全都是小孩,即便想要报警,恐怕也没这份胆量。

  某天,通子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遇见了藤仓令子。她独自一人站在路边,两个弟弟没有跟在身旁。她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故意等着通子。

  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一瞬间被吓得站住的通子不由得往回退了几步,接着转身跑上一条岔路,头也不回地绕远路回到了家里。

  好不容易跑到自家的木门前,通子回头一看,却发现令子就站在门前那条街的拐角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通子连忙转身进屋。再怎么说,令子也绝不可能跟着跑进家里来。

  通子开始考虑转学。长此以往,自己迟早会病倒。可如果转学走了的话,就没有机会和麻衣子见面了。搞不好这辈子都没法儿再见到麻衣子了。或许还要坐火车到另一个镇去上学。通子之所以能在这样的悲惨生活中忍受至今,都是因为身边有麻衣子在。若失去了她,通子感觉自己很难再活下去。

  通子的想法太天真了。当时,通子凡事都以麻衣子会永远在家为前提来思考。而事实上,事态的发展早已超乎通子的预料。没过多久,一件令通子再次一蹶不振的事情发生了。

  9

  藤仓良雄事件发生之后不久,或许是因为实在不忍看到通子整天情绪低落的缘故,麻衣子开始教授她茶道和花道。通子每天从学校回到家里,都会先向麻衣子学习茶道,再吃晚饭。

  麻衣子有一套上等茶具。她指点通子在合适的位置上坐下后,便开始默默地沏茶,通子则呆呆地望着她那优雅的手势。

  茶是绿色的,味道并不甘甜,绝对不是小孩子喜欢的口味。尽管如此,通子还是习惯了茶的滋味。每天快到放学的时候,她都会满心希望赶快回家去尝一尝麻衣子沏的茶。

  休息日则是学习插花的时间。一般是通子去买花,或者找父亲帮忙,然后和麻衣子在她的房间里插花。玄关处鞋柜上摆的花瓶里的花就是麻衣子插的,每周都会换。但不知为何,那些花总会在第二天或第三天消失不见。

  其实学习插花和茶道,就相当于通子在自己家里进行放学后的社团活动,由麻衣子担任指导老师。有时麻衣子会主动提议,让通子叫上班里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一起在家里举办茶会。通子记得有次问起麻衣子之前是在哪里学的沏茶,麻衣子回答说是在念短大[指学习年限为两至三年的大学。短期大学把教育重点放在对进入社会后将直接运用的技能培训上,主要宗旨是对完成中等教育的人或成人进行专门的职业技术教育,使他们具备就业和实际生活所必需的能力。]的时候学的。

  事件之后的通子性格孤僻,在学校里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往。加上藤仓次郎有几次故意找通子的麻烦,因此放学后通子总是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对这样的通子而言,能够默默进行的茶会和插花,是最能令她内心感到安详恬静的活动了。或许当时麻衣子正是看穿了她这种想法,才邀约她学习茶道和插花的吧。同时,也正是看出通子不愿和同学交往,才故意让她把同学叫到家里来的。加纳家的地位在当地十分显赫,若他家带头把孩子们聚在一起研习茶道,估计没有哪户人家会不乐意。向来多嘴的母亲应该也会点头答应。

  一天,通子一如往常匆匆从学校赶回家里。在玄关处脱下鞋子,沿着走廊朝麻衣子的房间走去时,她看到玻璃门大开着,麻衣子一反常态地坐在檐下的坐垫上,正和一名男子交谈。这样的事简直前所未见,通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每次从玄关进门,路过藤仓良雄死去的那间屋子时,通子都会有些害怕。可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也同样会令她异常恐惧,使得她不敢直接穿过庭院。

  双重恐惧总让她觉得没法再在家里待下去。不过幸好太阳下山之前,玄关那边还不至于让她感觉太恐惧,而每当夜幕降临,玄关就会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息来。

  通子从没见过那个男的。对方似乎还穿着鞋,屁股稍稍搭在廊檐边儿上,身旁还放着个用报纸包成的小包。看样子似乎是本地人,梳着个大背头,浓密的头发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发蜡,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额头。不宽的额头上刻着几条很深的皱纹,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始终洋溢着笑意的嘴角不时露出金牙,虽然看起来挺和善的,但通子对他并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男子似乎很开心。看到通子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之前已是半坐的他突然嗖地站了起来,低头离开檐廊,朝庭院走去。不知为何,男子临走时说的那句“千万保重身体”日后还久久留在通子心间。

  北国的秋日甚是短暂。当时开学没多久,推算起来,应该是九月中旬。空气却已开始变冷,开着玻璃门坐在檐廊上久谈,对身体健康的人来说都会有些吃不消。虽然太阳能晒到檐廊上,但黄昏的阳光已没了温度。

  从遥远的东京来到通子家的麻衣子,其美貌早就在附近的邻居间传开了。整天挖空心思、借机到家里来看麻衣子的人有增无减。因此,通子会把那个男人当做那些人中的一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之前从未有人那样和麻衣子面对面地单独交谈,通子心中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当时麻衣子脸上的表情绝非寻常。

  麻衣子站起身来,关上了玻璃门。拉上窗帘、插上插销,把刚才那名男子和自己坐过的坐垫拿起,堆在自己房里。她一直默不做声,像是根本没看到身边的通子一样,令通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担心。麻衣子似乎完全没有动手沏茶的打算,刚才与那男子交谈时还挂在脸上的笑意此刻也已彻底消失,只剩下满面愁容。

  “姐姐。”

  通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书包还提在手上。

  “啊,通子。”

  麻衣子的语气就像是才发现通子就在身旁一样。不过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你怎么了?”通子问道。

  “没怎么啊?干吗这么问?”

  麻衣子的声音依旧温柔无比,不过隐隐之中似乎掩藏着一丝焦躁。麻衣子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带上一点关西腔。

  “刚才那个人是谁?”

  “住吉那边的人,叫生田。说是正巧到附近来,就顺道过来看看我。还带了些苹果来。”

  通子看了看走廊上那个报纸包成的小包,里边包的东西似乎就是苹果。

  “你认识那个人?”通子继续问道。

  “是你母亲的朋友。”

  听完麻衣子的回答,通子感觉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瞬间有了形体。

  那天夜里,通子听到了父母两人争吵的声音。虽然这段记忆有些断断续续,但当时两人争吵的内容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地点似乎是厨房。

  父亲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把麻衣子嫁给生田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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