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_[日]岛田庄司【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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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敷心想,话虽如此,但无知也得有个限度。这可是件杀人案,世上哪有明明自己没干,却甘愿承认杀过人的人?

  因此,吉敷说道:“就算你最终获判了律师所说的最佳判决,那也是整整二十年的刑期啊。即便不是死刑,二十年也是极为艰辛的。况且人不是你杀的。整整二十年,又不是一年两年。不管怎么说,当时你就该把话说清楚,人不是你杀的。”

  “不,当时律师跟我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不可能有办法洗脱我的嫌疑。他让我彻底死心,主张无罪是不可能得到法官认同的,即便出现奇迹,法官判处无罪,检察方也必定会申诉。就算再次在复审中获胜,他们还是会继续上诉。不管怎么说,肯定要闹到最高法院,这至少就要花上二十年,没有任何差别。不管是主张无罪,还是承认有罪、靠精神鉴定来抗争,都得花上二十年。当时他就是这样反复劝我的,告诉我还是伏法认罪的做法比较聪明。”

  吉敷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冤假错案,就是这样酿成的啊。这名律师是个弃检,也就是恩田之妻所说的检察官出身的律师。这样的律师,其实就是检察官和法院的爪牙。

  “两种情况根本不一样。如果一审时被判无罪的话,首先可以解除拘留。就算检察方继续上诉,你至少可以获得自由,并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出不出庭。拘留所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啊。”

  “是啊,这些我也是后来才得知的。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串通一气,合伙儿把我骗得团团转。有一件事我直到今天都无法忘记。有一次,那个姓本井的律师在谈话中无意说道:‘你就别整天强词夺理、纠缠不休了,适可而止,干干脆脆地承认了吧。这种杀害无辜幼童的可怕案件,若是无法抓获凶手,社会将会变成什么样?设想一下,到时候整个社会将会秩序大乱,人们将不再信赖警方,杀人狂满街闲晃,女人、孩子无法安心度日,每个人都惶惶自危,没有人愿意老实干活。如此这般,日本这个国家还怎么存在?想要继续维持社会稳定,就必须把凶手绳之以法。’”

  吉敷一边聆听一边点头。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这的确是那些不懂装懂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论调,

  “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这番话不无道理。但过后再想想,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意思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干吗要把我当凶手对待?既然知道危害大,你们就该快点儿去把真凶揪出来吧?我不是凶手,人不是我杀的。社会秩序变得混乱,责任不在我这里。胡乱抓个无辜者,硬说他就是凶手,这种行为比抓不到凶手更恶劣。我说的不对吗?”

  吉敷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点头。尽管心里同意对方的说法,却不想表现出赞同的态度来。

  “他当时是想说,为了让世人安心、维持社会的秩序,我就该隐忍牺牲?还是说本井他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一点我实在闹不明白,直到今天也没搞明白。那时他还跟我说,依靠精神鉴定来辩护是很有胜算的,之前他也有靠这种办法顺利结案的经验。看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别无他法的我也只能下定决心听他的话,按他说的去做了。但实际上,之前他靠这种方法打赢的不过是个很小的官司,根本不能和三人被害、震惊世人的灭门惨案相提并论。”

  吉敷不禁点头表示赞同。所谓法官,就是一些时常把“震惊世人的罪行”这类字眼挂在嘴边的一群人。尽管案件的结构大致相同,但大案和小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最高法庭上,那件沾血的外套并没被当做证据出示,是这样吗?”

  吉敷把话题转回来,这才是此次谈话的关键。

  “好像是的。因为最高法庭没有唤我出庭,所以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律师说似乎没有出现。”

  “这案子审了三十年之久,或许是在什么时候给弄丢了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估计那东西要是还存在,也是在盛冈警署的什么地方。但刑警和检察官都说已经处理掉了,找不到了。刑警先生,这种情况下,证物一般都保管在什么地方?如果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

  问这个问题时,恩田才第一次流露出哀求的表情。

  3

  “与已经起诉的凶杀案相关的重要证物,一般不会存放在警署中。按规定,这些东西会存放在法院里。但因为你这件案子在一审和二审时均未因这件证物引发争议,所以暂由检察方代为保管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可是,这件案子已经拖了近四十年,而且已经基本定案,估计证物都被处理掉了吧。”

  听到吉敷的话,恩田垂头丧气地说道:“是吗?”

  “就算那东西还在他们也不可能拿出来。整个案子已经定案,就算他们拿去烧掉,也没人能对他们说三道四。那件外套这么危险,检察方应该想尽快处理掉,留着说不定哪天遗失了,再阴差阳错地落入大学里搞法医学鉴定的老师手里,搞清楚上边沾的血其实是鸡血,并把这件事说出去,可就大事不妙了。因此,估计这条线没多少希望了。”

  不知不觉间,吉敷的论调已经开始向恩田这边靠拢。不过他认为这是因为被告目前就在眼前的缘故,自己并没有认定对方是被冤枉的。这样的判断没有丝毫改变。

  吉敷继续说道:“如果还在的话,应该在法院里,不过也不一定……反正还是考虑一下其他方案更现实些。虽然要提出重申请求必须拿出新的证据,但沾血外套这条线索不太可行,还是放弃吧。尽管它的确比较有力。看看其他的,只要合情合理,再小的证据也无妨。”

  “之前盛冈检察审查会曾经发出公告,说恩田一案存有误判的可能,希望相关法院在审理时能更加注意。”恩田说道。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吉敷稍稍有些吃惊。

  “控诉审的时候,不过法庭完全无视了,对审判也没产生任何影响。听说审查会决议这类东西没有任何权限。”

  “只是些庭外意见罢了。”

  “但至少是来自检察官的决议吧?”

  “只要不是自己的案件,检察官可以随意发表无责任意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召开审查会的时候那件沾血外套有没有出现过?”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我的律师还是本井,他从来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不过说来奇怪……控诉审的时候,你不是还在依靠精神鉴定辩护吗?还没有推翻之前的自白供述,对吧?既然如此,审查会为何会说出你有可能是清白的这种话来呢?从这一点上来看,我认为,当时他们很可能对那件外套上的血量和细节进行了科学检查。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会让他们明确做出这项决议的理由了……”

  “是吗?”

  “虽然不能一口咬定说就是如此,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对证物调查不足。犯罪现场河合家,墙上和榻榻米上很有可能留有凶手手印或沾血的指纹,这些都没在法庭上出现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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