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吧?地价这么高……”
“没错,要维持一个马戏团,既得有广阔的土地,还得花钱,在东京弄马戏团,实在不可能。以目前这样的地价,做什么生意都划不来,尤其是马戏团更糟!那种东西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和世事轮替相同,也与老人和这儿的人情一样,命运注定必须消失。”说着,吴下老人沉默了。
夕阳沉没于雾雨和雨云的背面。
“但是,吕泰永会杀死阿澄……应该是有相当重大的理由吧……”他转头凝视着吉敷,“如果你希望对吕氏兄弟的事更加了解,可以试着去找往在热海的八坂,待会儿我会给你他的往址。吕氏兄弟在我的马戏团时和他最亲近了。”
两班列车,五桩事件之谜 (3)
吉敷在国铁东海道线的藤枝车站下车。他是由新干线的静冈车站转至此地。时间是四月二十日星期四下午。
他是为了见在昭和三十六年将行川郁夫依涉嫌绑架幼童撕票罪名逮捕的便山宗俊。
吉敷的调查不断发掘出重大谜团,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静冈县藤枝市上新田町一三0八设有户籍的日本人行川郁夫极可能是由库页岛偷渡过来的吕泰永,若不能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调查将无法继续进行。
行川有可能是吕泰永吗?如果不是,那么调查必须回归原点重新开始。
便山是大正二年出生,现年应该七十六岁。吉敷将藤枝警局给他的地址告诉计程车司机时,司机一瞬浮现沉吟的表情,等车子开始往前走,果然是相当远的距离。
下了计程车,眼前是如悬崖边的道路,脚边有石墙和树丛,底下则为岩石和白浪,微微可听见浪涛声。
穿越马路,狭窄的陡坡路沿山侧上升。抬起头往上看,到处可见石阶。司机告诉吉敷,地址就在坡路顶上。
吉敷开始往上爬。天气非常晴朗,春阳灿烂,山边处处可见樱树,却早已凋零。一旦加快步伐,便全身冒汗。
坡路途中,路旁唐突竖立朽木,上面钉着“便山”的名牌,看样子这似乎就是便山宗俊的往处了。感觉上这里环境不坏,虽位于陡坡半途,可能很难持有车子,但是,狭窄的庭院里有菜园,站在庭院也能俯瞰骏河湾。
但,房子和庭院皆非常荒芜。庭院杂草茂密,散满塑胶和纸屑之类,房屋也老旧、腐朽,玻璃处处有裂痕。屋檐低矮,屋顶上的电视天线已锈蚀、倾斜。
玄关前摆放着几个已缺角的保丽龙箱子,里面是脏污的盆栽,但,盆栽大多已枯萎、倾倒。吉敷摇头了;便山在这里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推开玄关门,吉敷问:“有人在家吗?”
没有回答。隔很久,昏暗的走廊仿佛有谁走过来。外面太明亮了,导致屋内显得更暗。一个骨头粗、身子很瘦的高大老人出现了。顶上已完全没有头发,眼窝凹陷,鼻子又大又圆,左鼻孔下方有一大片分不清是胎痣或什么的黑块,身穿蓝色细格皱巴巴的和服。
大概是盘腿而坐吧!和服前摆变形,露出长满浓毛的脚胫骨。
“请问是便山先生吗?”
对方默默颌首。
吉敷出示警察证件,说:“我是东京警视厅调查一课的吉敷,有些事向你请教。”
但是,便山毫无反应,以锐利的视线打量吉敷,站立不动,之后,才低声说:“请到庭院的回廊……”他的声音毫无晦暗的印象,声调奇妙的高,似女性化的声音。
吉敷来到庭院时,便山也走到玻璃门对面,很辛苦地拉开门,让吉敷在回廊坐下。
吉敷坐下,边眺望海面,边称赞这儿的环境,天南地北地聊着。一旦打开话匣子,吉敷发现便山绝不是冷漠的男人,甚至还可说是相当长舌,他还站起来打算泡茶。吉敷慌忙制止。但,他仍旧站起,搬来一张褶叠式的小桌,以及水瓶和茶具组。
他辛苦地打开茶罐盖,手不往颤抖,也不知是年纪大了,抑或喝酒过度?不过,依吉敷的感觉,便山口中似散发出酒臭味。
“你一个人住?”吉敷情不自禁地问。
“老婆跑了。”便山以粗暴的口气回答,声音里仿佛含有怒意,但,马上又回复柔和的口气,说,“自己一个人,总是很不方便。”看来他并非感情稳定之人。但,或许是喝醉?
等泡好茶、致谢后,吉敷喝了一口,这才开始慢慢说明来意,包括在东京浅草发生、乍看是因消费税杀人的行川郁夫事件,以及自己追查此一事件而前往东北的宫城、宫古之事,还有北海道发生的多桩离奇事件和吴下马戏团之事,甚至吴下马戏团团长所说的行川郁夫其实乃是韩国人吕泰永等等……
自吉敷提到行川郁夫这个姓名开始,便山的神情很明显改变了,看来他似乎记得行川这个姓名。
“所以,若未能确定行川是否吕泰永,调查无法再继续进行。如果能确定行川和吕泰永是完全不同的人物,还能采取另外的行动方式。我这次前来是想向便山先生请教有关昭和三十六年的绑架幼童撕票事件的详情。”
吉敷凝视便山。
便山久久不作声,但很快地露出笑容,然后开口说:“别把我看扁了……”
吉敷耐心等待着。
沉默笼罩四周,春天的微风带来植物的芳香气息。
“你是大老远从东京来盘问我的过去是否有出错吧?”便山喃喃说道。
“不,便山先生,请不要误会。”吉敷急忙说,“不是你本人的问题,而是,行川是否吕泰永对这次的事件调查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便山的声音有若雷鸣,眼尾往上吊,闪动疯狂般神采,“想想自己的身分吧!我可算是你的老前辈,也就是说和你父亲相当,你居然用那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半点礼貌都不懂,混帐东西!”便山的肩膀生气地不住颤抖。
吉敷静静等待,之后,说:“这并非礼貌或道德的问题,就算你过去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行川是否是吕泰永。”
“有人目击那家伙带着绑架的孩童在一起!很遗憾,就算你打算控告我也无所谓。”便山一脚踢翻小桌,一声哗啦巨响,茶杯掉落庭院地上,泥土被染成黑色。
吉敷站起身来,拾起茶杯:“便山先生,坦白说,我现在重视的并非行川是否被冤枉,而是想知道目前以行川郁夫为姓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这藤枝市持有户籍和房子的行川郁夫。”
“我一向为了日本、日本人,为藤枝市而奋斗迄今。”便山开始嚷叫,“可是,为何要受这种打击呢?我到底做了什么?如果没有我,这个藤枝市不知道要变成何种模样了。”
“便山先生,那和这件事无关。”
“世人知道什么?罪犯总是狡诈的,如果好好和他们谈,他们绝对不会讲真话,如果要等他们讲出真话,最少要花几十年的时间。”便山再度踢桌子,这次,桌子掉落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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