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说是借住了。”房主打算死撑到底。
“嘴硬是吧。行,你那么好心,房子都随便给别人住,肯定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吧?”
房主惊觉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深坑,这会儿说“不了解”已经晚了。他没少跟周围邻居炫耀手里有姓熊的把柄,所以房租才敢收那么高,才敢支使他扫地做饭,警察稍一走访就能打探出了,他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解一点,他不就原来犯过事嘛。”
“哟嚯,不简单。看过通缉令了?”祖星辉说。
底已经抖露了,房主的胆子反而大了,更敢说话了:“看过,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就是打了个学生嘛。”
“你既然看过通缉令,这就是窝藏罪犯知道吗?”祖星辉严肃道。
房主得意一笑,“警察同志,别以为我这种小老百姓不懂法。他犯的那个事最多判十年,你们一直没抓找没判,到现在十多年了,这事早过时间了。”房主显然猫在图书馆里查了几天书,但可惜一知半解最坑人。
“同志,看来你对法律存在误解,但你至少该知道通缉令是没有时限的,而且我们一旦立案就不受追诉时效限制。更何况,这期间他又犯了事,不能按照第一案算。好,就算如你所想,他的追诉时效过了,这关你什么事,你还是窝藏罪犯。四要件的理论早改二阶层了,你以为法律就不能谴责你了?”祖星辉说。
房主已经听傻,但他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这事他确实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把人带走。”姜准不耐烦道。
张杰明立刻过来压着人上警车,姜准等跟前没人,才转头开骂,冲着祖星辉道:“你哪那么多废话。”
祖星辉一资深处女座,对知识有无限热爱,他倒不是特意显摆,就是用知识不用浑身难受,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就想给他普普法。对不起,姜队。”
他们把房东送回局里,吴泽赶紧开审,然后交给刚休假回来的吴钩,他带着张杰明赶下午的火车去贺伟的老家看看。姜准和祖星辉赶紧扒拉一口饭,出发去贺司浩的小学了解情况。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熊德彪没抓到,他们是别打算闲着。
谁也没想到,原本仅是有些蹊跷的杀人案,到了下午又变了个性质。
清点贺伟财务的时候,发现他在滨海区有两个小仓库,其中一个堆放着许多木料和旧家具,贺伟在干装修的同时也做家具生意,而另一个仓库比较不同寻常,那里面有床有桌椅板凳,有小电热锅,还有一个女孩。
里面黑着灯,天花板上有个小窗户透进来一点阳光和新鲜空气,女孩被绑着双手双脚,倚坐在床下,身边只有一瓶已经喝空的矿泉水。女孩有轻微的脱水迹象,获救后立刻被送往医院。
在警车上她缓过来一些,说了名字和住址。
姜准得到消息一看,立刻想起案发那天晚上他和聂诚在万新里派出所遇到的报案人。当时他去了解的两位阿姨是邻里纠纷,聂诚去了解的那家人则是女儿失踪。
这个女孩和那个被家人以为离家出走的是同一个人。
晚上聂诚赴约来吃饭,局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是绑架吗?”聂诚大致了解了经过问。
“不是。女孩家属没有接到勒索电话,她说监禁她的是贺莉。通过监控录像,也确实查到贺莉曾经驾车去过仓库。但是她说贺莉中途有过几次动摇,看起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现在怀疑贺伟参与了人口贩卖集团,贺莉很可能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贺伟看得很严。吴泽还没到贺伟老家,那里很可能有进一步的证据。”姜准说完,抓紧时间补充能量,吃得飞速,动作依旧优雅。
聂诚不太饿,慢条斯理地边吃边想,等姜准结束战斗才发问:“你上午想说的是什么事?”
“贺伟有两部手机,名下只有一个电话号,用来和联系工友。说明现场丢失了两部手机,而且无法查到另一部手机里的内容。”姜准叹道。
新的进展不能说让事情更加糟糕,纸包不住火,早晚都要翻出来,尽快发现被害人就更少。但是对于警力而言,却是如同修罗场般越来越可怕。
姜准已经连轴转了好久,他从不抱怨从不喊累,心灵却充满了疲惫,聂诚看得出。
他犹豫着向姜准发出了一个绅士的邀请:“要不今晚去我家住,离警局近。”
正在填塞肚子缝隙的姜准手中羹勺一顿,自从事情挑破两人相对总有些尴尬,难说这样的多接触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疏远一些、欲擒故纵一些、剑走偏锋一些,能得到意想不到进展。
然而“邪”难胜正,那些小手段完全抵不过想亲近聂诚的心。
“好。”姜准不假思索地说,听上去就像在等他这一句。
咦?他以前好像做过同样的事。
简单吃完晚饭,姜准立刻回办公室向堆积如山的公务报告。聂诚跟着他进了队长隔间,看着从前属于他的桌椅板凳暗生感慨,倒不是可惜这个职位,而是感叹以前的时光再也回不去。
郭英上了高中,学校就在警局旁边,她经常过来蹭吃蹭喝,明明不一起长大,却和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十分亲密。大抵人都对美好有所追求,忍不住靠近,小孩子更是如此,从小她就对聂诚盲目崇拜,青春期里的倔强在郭父面前都不见收敛,却在聂诚面前消失无踪。
郭父加班时,她放学就猫在空着的接待室写作业,等聂诚下班送她回家,有时聂诚忙不完,姜准就自觉接手当护花使者。郭英对姜准并不陌生,有记忆起她就觉得自己有两个哥哥,一个谦让温柔如同所有妹妹的期待,一个爱答不理却护着你不受半点欺负。就相处模式看,扬言她“交一个男朋友就揍一个”的姜准甚至和她更像亲兄妹。
十几二十几岁都以为这样的生活会长长久久,爱杞人忧天的聂诚也以为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如何面对姜准日益暴露的眼神。
命运的恶意就在这时兜头泼下一盆冰水,把所有甜蜜的烦恼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痛苦。
“聂队,聂队?”
聂诚盯着办公桌发愣,吴钩叫了他好几声才回神,歉意地问:“怎么了?”
吴钩的眼神有点发飘,飒爽如她遇到昔日偶像依旧有点害羞。她第一次见到聂诚是在大一的教师节,姜准参加培训来不了,聂诚就自己回来看老师,旁听了一节课以表敬意。老教授开心得总点名要他发言,一众刚进校学弟学妹兴奋得活跃异常,那堂课已然成为他们初入大学时的美好回忆。
那次吴钩就坐在聂诚旁边,原本是“三无少女”的她登时被其专业知识所折服,立志要成为不属于前辈的女警。
结果进队之后,她却被分到了素未谋面的姜准手下。事实证明当初人事科的领导很会看人,姜准的行事风格更适合她的脾性,更有益于她的成长,但是那种失之交臂的惆怅激励着她奋发图强、死磕案件,无形中给同时进队、幸运成为聂诚部下的张杰明带来了恐怖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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