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塔上的杀人_[日]岛田庄司【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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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原宿站下车以后,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出站的时候,看见右手侧有一个红色公用电话,我胆战心惊地从它旁边经过,但是它没响。

  我没有勇气走上表参道大街,出站以后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公寓门口。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公寓管理人值班室前面有一个红色公用电话,我经过的时候它也没响。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长出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守泰回来了。我做好晚饭,我们姐弟二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平安无事。

  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平安无事。我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星期二,我从原宿站出来以后没打车,选了一条离家最短的路,顺着表参道大街直接回家。也是平安无事。

  我回到房间里,随便往沙发上一躺,等着守泰回家。守泰回来以后,我们做饭,吃饭,聊天,平安无事。

  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又到星期二了,我已经不觉得害怕,出站以后没有直接回家,进了一家时装店。

  我正在看一件西服套装的时候,旁边的粉色公用电话响了,店员把听筒向我递过来。

  "又开始在梅毒病菌泛滥的街上乱转了,是吧?你这个女人,怎么跟你说都没用,是吗?"还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

  "你是我的保护人吗?我买件衣服总得进商店吧?"我对他说。

  那男人还是发出那种令人恶心的怪笑,笑完了又咻咻地吸了几口气。"保护人?说得对!我就是你的保护人,你的守护神!我跟你是同体一心啊!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永远跟你在一起。你睡在床上的时候,你洗澡的时候,我都和你在一起,总之我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只不过你察觉不到。我就跟你的影子一样,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听他这样说,过了一段平静日子的我又毛骨悚然起来。我的后背感到刺痒,不由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遗憾的是,我现在只能通过电话跟你联系。你知道我有多么了解你吗?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男人开始纠缠不休,居然说到我今天穿了一条什么样的内裤,还说对了。

  我什么时候把电话挂断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脑子非常乱,快步往家走。我走着走着心情放松了一些,于是就想试试如果我还要逛商店的话会怎么样。我来到一家经常光顾的蛋糕店,刚在门口站定,蛋糕店前面的红色公用电话就响了起来。我赶紧小跑着回家去。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我真傻,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呢?这些奇怪的电话,就是要我星期二尽早回家,不要在街上转悠,老老实实地回家待着。

  什么理由我还没想到,但是,我上星期二和上上星期二没有逛商店,直接回家了,就什么事都没有。我只要稍微一逛商店,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怎么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呢?一到星期二电话就打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回到家我继续想:星期二让我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在家里待着,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时候,我听见守泰回来了。忽然,我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是守泰捣的鬼?

  四

  的确,守泰是有干这种事的动机的。那孩子很孤独,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朋友,他肯定希望我星期二早早回家陪他。而且,只有守泰才有可能知道我穿什么内裤。

  不过,这样说也很勉强。我从来没有穿着内裤在守泰面前待过。当然,他可以在我晾衣服的时候把我所有内裤的样式和颜色全记住,然后趁我不在家查看一下少了哪条,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很喜欢买内裤,我的内裤多到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他怎么能记住呢?

  更主要的是,守泰有严重的语言障碍,不可能那么流利地讲话,而且声音也完全不同。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嘶哑,完全是一个大人——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而且,如果是守泰的话,他是在哪里打的那些电话呢?

  电话?那是电话吗?我真不敢相信那是电话。设想一下,如果想让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打给他的电话,那得是多么大的工程啊!首先要把所有的电话号码查到,记在本子上,还要写清楚哪个号码是哪个地方的。他要给我打电话的话,先要知道我已经走到哪儿了,然后查号码拨电话,也许他刚查到,我已经走过去了。

  可是,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一定是谁在戏弄我,在欺负我,并且在戏弄我欺负我的过程中得到乐趣。只不过我想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一边跟踪一边利用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这种方法行不通。他看见我在哪里了,但他的附近不一定有公用电话。还有,他看得见我的时候,我也看得见他。我每次接电话时都看过周围,并没有发现过可疑的人。

  怎么回事?难道是某种未知的邪恶势力?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我呢?电话里的那个人曾经说过:我就是这座城市!

  这么说,电话里的声音是都市之声?

  总而言之,只要我星期二上完课的时候直接回家,不去逛商店,我就可以平静地度过那一天。明白了这一点,我多少有些安心——我不逛商店就是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星期二,我照常去涩谷的法语学校,途中没有闲逛。回来的时候我的胸中突然冒出一股怒火:为什么非要听电话里的那个声音的命令?我也是个大人了,我有自由生活的权利!

  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在下意识地反抗了。上星期六深夜,我结束了在六本木的"希克斯派尼"的工作以后,一个叫草壁的男人叫我上他的车,说是要送我回家,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被他送到家以后,我还请他进了我的房间。

  草壁是医科大学的学生,非常有钱,经常光顾我打工的那家店。他身上的东西都是名牌。打火机,眼镜,手表,衣服,鞋子,这几样东西加起来轻轻松松超过两百万日元。他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而且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骄傲。

  他那柔软的头发烫成波浪式,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薄嘴唇,长得很像一个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明星——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只要他一走进我打工的那家店,女孩子就会欢呼起来。

  坐着他的美国进口的福特野马Mach1小轿车进入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车的引擎声音太大了,不由得担心惊动了别人。他伸出修长的手关掉引擎,转过头来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觉得他的动作很潇洒,让我感到几分钦佩。

  "你都习惯这样了吧?"我问。

  "那倒不是。"他说,"只有对漂亮女人我才会这么主动,就像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凑了上来。

  我差点儿叫出声来,好像害怕烈火烧身似的,便赶紧推开车门下了车。我并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愿意在车里……我的脸和腿感觉到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是凉爽的。

  草壁是那种一天光喝酒就能喝掉五万十万的男人。对此我常想:钱这东西呀,总是有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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