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塔上的杀人_[日]岛田庄司【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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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我以为他是来给傻姑娘看病的医生。他那绅士般的举止,高档华贵的服装,仪表堂堂的走路姿势,都说明他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但是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头,既然是来给傻姑娘看病的,为什么每次都走右侧那扇门,而不走左侧这扇门呢?莫非那所小房子的两个窗户之间用墙壁隔开了,那是两间屋子?

  也许是这所小房子以前当仓库的时代的遗留物吧,右边那个窗户是从里面用木板封起来的,才里面没有透出过一丝光线,那位绅士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拆除封着窗户的木板。

  没有透出过光线的理由也不难理解,因为绅士从来都是一到六点就离开,还用不着开灯。据我的观察,除了绅士以为,还没有别人从小房子右边的门进去过。

  那么,每个星期三下午三点到六点这段时间里,绅士在那个被木板封得严严的屋子里干什么呢?我越来越觉得好奇了。

  是工作吗?可是,什么样的工作每周只需要花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做呢?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傻姑娘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能安心工作吗?

  那位绅士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二

  五月末的一个晴朗的下午。那天我心情不好,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中午母亲给我端上来的午饭,我连一半都没吃完。我忽然觉得,我跟关在小路对面小房子里的那个傻姑娘的境遇是一样的。不,我还不如她呢,她有时候还能出去散散步什么的,而我连家门都不能出。我觉得这种单调的生活再继续下去的话,我也会像她那样发出怪里怪气的咆哮声的。

  我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忽然又想看看那个跟我境遇一样的傻姑娘了。我靠近窗户往下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个傻姑娘一个人正在走出围墙左边那个出入口,要到街上来。蓬乱的头发从中间分开,后脑勺梳着三个小辫子。她的眼睛很小,鼻头圆圆的,嘴唇厚厚的,龇着大门牙,好像在笑。大脑袋还是不停地左右摇晃着,肩膀有棱有角的。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衬衫,扣子一个也没系。因为没有戴乳罩,乳房露出一半。最奇怪的是她的裙子,由于提得太高,两条苍白的大腿呈O字形,全都露了出来。

  她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把裙子往上提,结果连白色的内裤都露出来了。

  我马上想到的是:她要逃走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门弄开跑出来的,这对于她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以逃到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去,获得自由。

  可是我想错了,她好像并没有打算逃跑。只见她走到用铁栏杆封起来的左边那个窗户下面,在路旁蹲了下来。她想干什么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像一座石像似的一动不动,好像要在那里永远蹲下去。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龇着大门牙,好像在笑。

  好奇心驱使着我趴在窗台上继续观察。过往的行人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脸上都露出厌恶的表情,故意绕一个大弯子躲着她走。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虽然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我毕竟是个病人,觉得坚持不住了,想躺下歇会儿。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在地上蹲着的傻姑娘的两脚之间的地面黑糊糊的湿了一片。

  当时,那条小路还不是柏油路,而是关东地区特有的土路。这种土路下雨的时候一片泥泞,晴天的时候干巴巴白乎乎的,尘土飞扬。

  她两腿之间黑糊糊湿乎乎的那一片越来越大,我终于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她撒尿了!

  可是,傻姑娘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撒尿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龇着大门牙,好像在笑。不过我已经看出她有些神情恍惚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有厌恶,有同情,有恐惧。也是是这几种感情的混合,搅得我心里挺难受的。

  我在肩头披了一块毛毯,继续观察她的动静。忽然,她激动地叫了一声站起来,晃着大脑袋向我右边那个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顺着她跑过去的方向一看,原来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来了。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西装,左手拿着手杖,右手提着一个黑皮包,跨着大步,缓缓走过来。

  他看见傻姑娘向自己跑过来,吓了一跳,站住了。这也不难理解,谁看到这样一个女人向自己跑过来,都会吓一大跳的。

  傻姑娘向绅士扑过去,抱住他,从心底里发出欢喜的叫声。那样子虽然很奇怪,但也有几分可爱。我明白了:她在那里蹲了那么半天,原来是在等那位绅士啊!

  她敞开自己裸露的前胸抱着绅士,并且拉着绅士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

  这时,绅士一把推开傻姑娘,把她推倒在路中间。

  傻姑娘虽然摔倒了,但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依然龇着大门牙笑着。我觉得她那是对自己不知廉耻的行为感到难为情的笑。我很同情她。

  绅士愣了一会儿,很不高兴地掸了掸被傻姑娘弄脏了的衣服,整了整被傻姑娘弄乱的袖子和领带,刚要转身离去,傻姑娘又跑过去要抱他。

  绅士生气了,举起手杖狠命地抽打起傻姑娘来。

  傻姑娘痛得尖叫着,蹲在了路中央。绅士瞥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围墙右边的出入口,掏出钥匙,消失在小房子里。

  我觉得绅士做得太过分了,心里替傻姑娘难过,但又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忽然我想起这天是星期三,转身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三点刚过。那个绅士来得可准了,就像从不晚点的列车。

  被绅士打疼了的傻姑娘在路中央蹲了半天,终于站起来,晃着大脑袋走到我看不到的什么地方去了。

  三

  我的窗户下面又恢复了宁静。这条路虽然不算窄,但在昭和三十一年,这种土路很少有汽车通过,行人也不多。

  我对发生在我眼皮底下的这出富有刺激性的短剧不是特别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傻姑娘爱上那个绅士了吗?她在路边蹲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等那个绅士吗?可是,她为什么一定到街上来等呢?三点绅士不是就要来了吗?他们在那所小房子里见不上面吗?

  我又盯着那所小房子看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觉得有点儿累,就又躺到床上看书去了。

  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忽然想起那个绅士总是六点以后离开那所小房子,就又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我认为,绅士回去的时候也许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把毛毯披在肩上,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继续观察起来。

  可是,我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既没看见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看见绅士从小房子里出来。我觉得有些蹊跷。

  莫非那个绅士已经回去了吗?不对呀,根据我的长期观察,绅士来的时间非常准确,绝对是三点,但走的时候不是特别准确,经常晚那么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提前走的情况一次都没有过。我差一刻六点就开始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了,不可能是错过了。

  转眼间七点了,七点半了。太阳早已落山,天暗下来了。我忽然觉得心里烦躁不安,预感到要出什么事,不由得心情紧张,心跳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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