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女儿_[英]约瑟芬·铁伊【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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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张男人的画像。一个戴着天鹅绒小帽,穿著十五世纪末开衩紧身上衣的男人。一个的莫三十五、六岁,削瘦,胡子刮得很干净的男人。他的领上缀满宝石,正在把一枚戒指戴在他的右手小指上。但是他并没有看着戒指,而望着一片虚无。

  在今天下午葛兰特看过的所有画像中,这一幅是最独特的。好象画者努力想在画布上表现些什幺,可是他的才华却不足以将其诠释出来。他眼中的神情──那最引人注目且独特的表情──完全击败了他。嘴巴也是:画者显然不知如何利用嘴唇的厚薄或张阖来表现人物的情绪,所以嘴部显得硬邦邦的,成为一个败笔。他最成功的地方在于脸部骨胳的结构:强而有力的颧骨,颧骨下的凹陷,下巴有点过大而显得不够有力。

  葛兰特没有立刻把图片翻过来,而多花了一些时间思考这张脸。法官?军人?王子?某个惯于肩负重责大任,而必须对他的权威负责的人。一个过于尽忠职守的人。一个杞人忧天者;也许是个完美主义者。一个对大处宽松,却对小事斤斤计较的人。一个胃溃疡的准患者。一个从小就为病所苦的人。他有着那种痛苦童年导致的,不足为外人道,难以形容的容颜;有着跟跛子一样无可避免且更为消沉的脸孔。这些都是这名艺术家同样了解且希望藉画表达出来的。有点丰满的下眼睑好象睡得过多的孩子:皮肤的质他则像娃娃脸的老人。

  他把画像翻过来寻找图说。背后印着:理查三世。本画像保存于国家人像艺廊。画者不可考。

  理查三世。

  所以这就是他。理查三世。驼子。床边故事的怪物。纯真的毁灭者。邪恶的同义词。

  他把纸翻过来再看一次。画者试图从他所画的这对眼睛中传达些什幺呢?他在这对眼中所见到的,是一个着魔男子的模样吗?

  他躺着看这张脸孔良久,看着那对特殊的眼睛。它们是狭长的眼睛,生得颇近,他的眉毛因烦恼和过于尽忠职守而轻蹙着。猛一看这对眼睛像是在凝视着什幺:但仔细看却发现它们事实上是退缩的,几乎是心不在焉。

  当矮冬瓜回来收茶盘的时候,他还在看这张画像。几年来他还没有碰过这样的东西,这使蒙娜丽莎的微笑看来只像张海报。

  矮冬瓜检视了一下他原封未动的茶杯,熟练的用手碰了碰微温的茶壶,然后撅起了嘴。她仿佛在表示她还有更好的事情可做,而不是专程为他送茶却完全被忽视。

  他把画像推到她面前。

  她会怎幺想?如果这个人是她的病人,她的诊断会是什幺?

  “肝,”她斩钉截铁的说,然后端走了茶盘。她的制服浆得笔挺,金发卷曲,走时鞋跟重重的踏着以示抗议。

  但踅进来亲切而随和的外科医师却有不同的看法。在葛兰特的邀请之下,他看着画像。审视一番之后他说:

  “脊髓灰白质炎。”

  “小儿痲痹?”葛兰特说;突然想到理查三世有一只萎缩的手臂。

  “这是谁?”外科医师问。

  “理查三世。”

  “真的?真有趣。”

  “你知道他有一只手臂是萎缩的吗?”

  “他有吗?我不记得。我想他是个驼背。”

  “他是的。”

  “我记得他一出生就满口牙,还吃活青蛙。那幺我的诊断看来是反常的准确喔。”

  “真神奇,你从何判断是小儿痲痹?”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你要我说得明确点,我想是他的脸吧。那是跛脚的孩子们的那种脸。如果他天生就是驼子那也许是这个原因而不是由于小儿痲痹。我注意到画家略去了他的驼背。”

  “是的,宫廷画家必须适度的圆滑。直到克伦威尔在被画的时候要求“每个痣都要画出来”。”

  “如果你问我,”外科医师说,心不在焉的看着葛兰特腿上的夹板,“克伦威尔开始颠覆了整个势利文化使我们大家今天都在受苦。“我是个普通人,我是;不开玩笑。”没礼貌,不优雅,也不慷慨。”他漠然的捏了一下葛兰特的脚趾。“就像传染病一样,可怕的倒错。在这个国家的某些他方,据我所知,就像一个人的政冶生命必须靠穿西装打领带去选区拜访来维持一样。就是要那样摆架子,最高理想就是要成为其中的一员。看起来非常健康,”他说道,指的是葛兰特的脚拇趾,然后他又把话题拉回床头柜的画像上。

  “真有趣,”他说,“关于小儿痲痹。也许真的是小儿痲痹,因为他有一只蜷缩的手臂。”他继续思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真有趣,不论如何。谋杀者的画像。你说他的型符合吗?”

  “没有所谓谋杀者的型。人们为太多不同的理由杀人。不过我不记得任何谋杀者,不论是我经验到的还是历史上的案例,有长得像他一样的。”

  “当然他是他们之中的狠角色,不是吗?他不会知道良心不安是什幺意思。”

  “是的。”

  “我曾看过奥利佛饰演他。邪恶入骨的撼人演出。总在可笑的边缘却从未超出那界线。”

  “当我给你看画像的时候,”葛兰特问,“在你知道他是谁之前,你有闪过邪恶的念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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