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烟斗的主人,会非常粗心大意地把心爱的烟斗汛烧捣焦黄;但是,左撇子的人用烟斗抽烟时,用的也是左手吗?像我们这种习惯用右手的人,拿烟斗的时候,会用哪一手呢?应该会用左手吧!因为右手要写字,或者做其他事,这样才能一边抽烟,一边做事。因此点烟的时候,通常也会用左手拿着烟斗去点烟。不是吗?
“他那样的胡情、吹牛,华生竟然不辩驳。不过,或许华生不能辩驳,他也就经常吹吹牛皮,戏弄纯真的华生,来打发时间得到乐趣。类似这样不用心的事,还有很多。对了,我想起来了,福尔摩斯也是一个变装高手,他会戴上假发,撑着洋伞,假装成老女人,在路上行走吧、你知道福尔摩斯的身高吗?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老女人,在街上行走时,应该有人会怀疑那是男人变装的吧!为什么华生会没有注意到这些呢?
“所以我认为福尔摩斯的推理,是从胡乱猜测开始的;而且他有古柯碱中毒的毛病,病情一发作起来,就像疯子一样,非常可怕。华生不是说过吗?如果福尔摩斯是拳击手,大概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了他的拳头。说不定华生就遇到过他发作的时候,而且被击倒过好几回。可是,他却不敢和福尔摩斯绝交,因为福尔摩斯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是靠写福尔摩斯的破案经过,来过日子的人,所以只好忍耐着福尔摩斯的吹牛、幻想,继续和福尔摩斯在一起,即使明明看穿福尔摩斯的伪装,他也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等待福尔摩斯对他说,哈哈哈是我,他才很夸张地表现惊讶的样子。这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咦?石冈兄?你怎么了?”
“……你……你……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我实在无法相信……你会有这种遭天谴想法!”
“我等着遭天谴。对了,你不是说福尔摩斯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性格与职业,这一点上我不如福尔摩斯吗?你错了,你应该知道我观察人的性格,是从占星术开始的。
“面对全然陌生的人时,要推测那个人的性格,恐怕从占星术开始,是最有效的。至于要了解一个人的一般行为,则精神病理学可以派上用场。而天文学,当然也是有用处的。想了解一个人的个性,最快的方法就是问他的生辰。因为从生辰可以推算出星座,从星座的属性,可以知道一个人的性情。你不是见过我与客人的对答吗?那种时候我总是可以从客人的生日,一步步地推测出客人的个性。福尔摩斯先生生于英国,却没有研究占星学,实在太遗憾了。想了解人的问题时,没有比占星学更方便的学问了。我经常遇到一些前来找我解决困难的人,因此,我有时就会想到:如果我不懂占星学的话,一定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
“我知道你对精神医学有研究。但是,你也懂天文学吗?”
“那当然。我是占星师呀!
“虽然我有望远镜,但是,我并不使用望远镜来了解天文学。我非常注意最新的天文知识。例如:在我们的太阳系里,除了土星有环外,还有哪一个行星有环呢?你知道吗?”
“咦?不是只有土星有环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所知道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的知识;在战争的废墟里编纂的课本,似乎是这么写的。顺便一提,你读的教科书里,不是还写着月亮里有一只兔子在捣米吧!”
“……”
“我冒犯到你了吗?咳,总之,石冈兄,科学时时刻刻在进步,跟不上是不行的,否则我们很快就会被淘汰了。现在这时代,连小学课本里都提到宇宙中充满了电磁波、重力可以扭曲空间,时间若踩了煞车,所有的物体就会接受空间的指令开始运动等理论。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是养老院里还在天动说的古人了。所以别再计较了。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吧!除了土星有环外,天王星也有环,木星的外围也有一道薄薄的环。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天文情报。”
我总觉得御手洗比较像在吹牛。
“我现在知道你很了解福尔摩斯,也很懂天文学了。那么,你佩服的人是谁?布朗神父(译注:却斯特顿G·K Chesterpon笔下的名探Father Brown)吗?”
“那是谁?我对教会不太熟悉。”
“菲洛·凡斯(译注:范达因S·S·Van Dine笔下的名探Philo Vance)?”
“唔?什么饭斯?”
“马格雷探长(译注:乔治·奚孟农Georges Simenon笔下的名探JulesMaigret)?”
“是目黑区的警察吗(注:目黑读音为Meguro,和马格雷Maigret接近)?”
“赫丘里·白罗(译注:阿嘉莎·克莉丝蒂Agatha Christie笔下的名探Hercule Poirot)?”
“好像是个醉汉的名字。”
“多佛探长Wilfred Dover(译注:乔艾思·波特Joyce Porter笔下的名探)?”
“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搞半天你只知道福尔摩斯啊?你把他说得那么不堪,让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啧,难道福尔摩斯的一切,都不能让你感动吗?”
“谁说的?完全没有缺点的电脑,能够让人感动吗?福尔摩斯让我感动的,正是他是人,而不是机器的这一部分。我喜欢他。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御手洗的这番话,让我意外,也让我有一点点的感动。这个人平常不太夸奖别人,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称赞人。
不过,御手洗马上接着说:
“可是,他有一件事让我非常反感。福尔摩斯晚年的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而他竟然相信逮捕德国间谍是一种正义,并且参与行动,为英国工作。
“说到间谍,英国人的间谍散布世界各地。你看过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吧?英国人对付阿拉伯人,用的是狡猾奸诈的外交政策;基本上英国就是一个奸诈的国家。且不说他们如何对阿拉伯,就说对中国吧!鸦片战争是怎么一回事?明显的是一种恶意的侵犯,一种犯罪的行为嘛。为这种国家所做的行为怎能说是正义呢?福尔摩斯不该和那种事扯在一起,他应该更超然。因为这一点,我对福尔摩斯的喜爱程度减半了。或许你要说:那只是一种爱国的表现,因为华生说过福尔摩斯对政治几乎完全无知。可是,犯罪和政治是没有关系的。真正的正义意识,是超越国家主义的。所以我认为晚年的福尔摩斯堕落了。不过,也许他那是假的福尔摩斯,因为真正的福尔摩斯已在《最后一案》中,和莫里亚帝掉落激流而死。也或许是英国利用福尔摩斯的名气,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谁知道呢……咦?”
正在此时,外面却传来急促、具有威胁感的敲门声,而且不待我们回应,就用力推开大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你是御手洗先生吗?”大汉向我问道。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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