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高兴太早的,是表嫂吧!”杜少康悠悠道:“你那两个儿子现下还留在苏家。他们的父亲死了,母亲又判了死罪。若苏家垮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赵婉如原本那抹讥诮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杜少康嗤笑道:“表嫂这一路走来,何曾为两个孩子着想过?但凡有一丝身为人母的心,也不会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看着赵婉如渐渐变白的脸,杜少康接着道:“表嫂还不知道吧!你被判斩的第二日,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便从苏州城里消失了,连你辛辛苦苦为他们操办的几间铺面都贱价抵了出去,还真是走的毫无留恋呀。也是!这些年他们从你那里没少搜刮银子,如今在苏州的名声算是臭了!只要离了苏州一样可以改头换面,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可是这样对待身为衣食父母的亲生女儿,还真是让人寒心呀!”
难怪父母和弟妹没有到牢里探望,原来早就跑了!赵婉如的心犹如跌入冰窟,就听杜少康接着道:“表嫂还真是凄惨!花尽心思逢迎苏秋宝,可他当你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依然在外面花天酒地;竭心尽力的伺候苏家人,可苏锦绣当你是生儿育女的工具,而李氏只拿你当个下贱的仆役!至于你的父母兄妹……更狠!他们当你是只会下蛋的母鸡,会摇钱的树,一旦没有用,立马踢开!这么多年,你小心翼翼的迎合奉承着他们每一个人,可笑的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把你当人看!”
“你闭嘴!不要说了!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杜少康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赵婉如的神经,她撕心裂肺的叫着,企图把衙役唤过来将眼前这人赶走。
杜少康冷眼看着,任由赵婉如干嚎,直到她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才缓缓的道:“表嫂不用白费力气了!那些看守恐怕得睡到明日才能醒,今天除了我,不会有人来了!”
听这架势,想来门外看守的衙役都被他控制住了!这个杜少康明知道她叫不来人,还任由她大吼大叫,可见是成心的。
看着杜少康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化成利刃将她刺穿,其中的厌恶和憎恨不言而喻,赵婉如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也觉得莫名其妙:她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和苏琴接触不多,也没来及做伤害他的事。如此滔天的恨意,是从何而来?
“你……你到底想怎样?”赵婉如哑着嗓子道:“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何必还要纠缠着不放!”赵婉如艰难的发着音,喉咙里一抽一抽的疼。
看着她连说一个字都分外辛苦,杜少康轻笑着道:“哑着嗓子很难受吧!不过也比被灌了哑药强!你说是不是?”
听了这话,赵婉如全身一震,所有的疑问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她双目圆睁,瞪着杜少康艰难的道:“你,你是为了他?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永远不会知道!但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杜少康从袖中拿出一物,扔到赵婉如面前。
那东西缓缓的飘落,如离了根的浮萍,落在赵婉如面前的稻草堆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赵婉如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根狗尾巴草。她仿佛见了洪水猛兽一般尖叫着后退,艰难的挪动双手双脚退到角落中。
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眼前这人策划的;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拜他所赐!他来到苏家,不是图谋苏家的家产,也不是为了攀附苏家!他甚至可能都不姓苏!他的最终目的是报仇,给董醇报仇!
赵婉如哆嗦着道:“你……你是为他报仇来了!”
“呵呵!”杜少康摇摇头:“我只是为了偿还他的心愿,顺便替他送你一程!你的娘家人已经弃你而去,苏家也不会认你!枉费你自以为风光无限,将死之时,身后却无一人,实在凄凉!”
“我不用你假好心!”赵婉如吼道:“当初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是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这样有错吗?”
杜少康打量着赵婉如凄凉的模样,笑道:“你所追求的东西,得到了吗?这些年,你过的快乐吗?”
想到在苏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赵婉如瞬间哑口无言。
“你为了一己之私,害人成性,草菅人命。可惜,就算你如此不堪,他还是不愿意恨你!”杜少康冷冷的道。
眼前浮现出董醇那张英挺的俊脸,温柔和熙的目光,赵婉如心间暮然一痛,但她却不愿意后悔,因为如果后悔,就等于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她可以输,输给命,输给时运,输给比她更狠更高明的人,但她不能错,如果错了,就等于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就等于曾经到手的幸福,被她亲手断送了!
赵婉如咬着牙道:“你少来教训我!我这辈子害死的人那么多,不差他董醇一个!用不着他假惺惺的原谅!”
“他确实不恨你!”杜少康淡淡的道:“他说,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既然没有了爱,便不会有恨!”
听了这话,赵婉如的脸瞬间如死灰般惨白。
杜少康也失了继续折腾她的兴致,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珍珠发簪放到栅栏旁边道:“这是董大哥答应你的事,如今你们也算尘归尘土归土,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杜少康站起身来,最后看了赵婉如一眼,道:“打扮的漂亮点,也好上路!”说完便转身离去。
月光仿佛也随着杜少康的离去消失了,牢房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黑暗和沉寂,连呜呜的鬼哭都没了声响。
簪子上的珍珠一看便是赝品,上面抹了一层劣质的荧光粉,在黑暗中发着绿光。赵婉如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把簪子抓到手里捂到心口。那银制的簪身冰冷锋利,狠狠的刺进手掌心,扎进肉里,她却全然不顾死死的抓着不肯放手,好似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泪水潸然而落,这是当初她在西岚县的一家小店铺里相中的,董醇答应买给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经了那么多事,这支发簪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已经麻木到冰冷的胸腔像是被注入了一道暖流,融化了表面上坚硬的壳,露出了火热柔软的心。赵婉如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唯一真心对她的人,曾经拥有的弥足珍贵的东西,最终被她亲手葬送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赵婉如心里一动,挣扎着爬到栅栏前,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撕心裂肺的喊着:“苏琴!苏琴!为了董大哥,求你好好对通儿!好好对通儿!这是我唯一的心愿!苏琴!你听到了吗?苏琴!”
第73章 第三十九章 另一个悲剧
无边无际痛苦淹没了自己,急速下坠的身体、痛彻心扉的五脏、满眼的鲜血、彻骨的寒冷……杜少康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苏忠听到动静,忙拿了油灯过来,关切的问:“公子,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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