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七年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我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说,这个时期已经充满了火药味,上意下达的气氛在全日本逐渐蔓延开来,对于一般人民的管束也越来越严格……”
“接下来,就是昭和十一年的阿部定事件。”
“对,因为这是发生在二二六事件之后,所以还是无法忽视那个时代的人民所感到的绝望与窒息,人类这种动物一旦失去自由、被逼到绝路时,或许就会想要靠性来抒发。当死亡的恐惧逼近时,他们想要与异性交配的欲望可能就会油然而生。”
“唔,原来如此。”
“在旧日本军的时期,每当总攻击作战前夕,部队在死之前都会特别想要做爱。”
“唔……”
“日本人从江户时期开始,性与死就常常密不可分。吉原附近有小塚原刑场,冈场所④的旁边有无人祭拜的投入寺⑤,这些都是政府刻意设计规划的。这或许使得殉情这种自杀方式在日本扎了根,可能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民会这么喜欢殉情。”
“确实,战前的日本,性的气氛很浓烈呢!”
“没错,贝繁的都井事件也是这样,就是这种时代下的产物。”上山说。
“是吗?”我说。
上山的意思我不明白,都井好像也是因为强烈的性欲,才会拿着猎枪走来走去,这也是存在于战前性颓废气氛中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当时只有这个案子不一样,不论是增渊事件或是大矶的尸体被盗案,都是生活在社会角落的弱势族群受到各种压抑,终于在不知不觉间犯下大案子。但都井的情况不同,他拿着枪到处走,光明正大的恐吓村人和女人们,这不是他的个性有问题吗?
“都井睦雄的案子,只有这个……”我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译注③:江户川乱步,一八九四—一九六五。小说家,本名平井太郎,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曾写过《二钱铜货》、《心理测验》等推理小说,是日本推理小说界的第一把交椅。
译注④:江户时期,除了政府许可的吉原之外,其他所有私娼街的总称。
译注⑤:埋葬横死在路上身分不明的人,或是无人认尸的妓女等的寺庙。
当我正要开口时,突然像是被电击一样,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所以我又把话吞了回去,几乎是呆住了。
那就是有关于汤山八重子的事,由此可以推断,仓田惠理子的弃尸就是模仿坂田山殉情事件。她额头上的“7”可能就是代表昭和七年的意思,这应该没错。而且也可以用来指平成七年。象征汤山八重子的仓田惠理子尸体,也因此被发现被丢弃在法仙寺的墓地旁,身旁还有《白秋诗集》和《赞美歌集》。
如果真的是模仿“坂田山殉情”,这具尸体应该会暂时埋在法善寺的墓地,而不会被火化,然后被一个变态的盗墓者挖开坟墓,将尸体盗走。
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就等于拿到了一本即将要上演的剧本。这件事还没有任何人发现,也就是说,凶手还不知道我发现这件事,那么,事情有可能会按照我所想的发展下去吗?
我去请警察协助,将仓田惠理子和犬坊一男两人的尸体暂时先埋在法仙寺不要火化,然后好好想个理由,把这个讯息散播到村子里,凶手听到之后,就会按照范本行事,深夜现身法仙寺,不知会不会这样?接着,我和警察们一起布网在那里等候,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谁,并将他逮捕了吧?这样一来,就可以一举破案了!
我非常兴奋,完全没听见上山问我“你怎么了?”的声音。
这个主意,应该可说是我这个凡夫俗子,这辈子最得意的神机妙算。
4
我告别了上山家,走在已经变暗的路上,慢慢走回龙卧亭时,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我和阿通母女、二子山父子、坂出小次郎,还有不说话的育子和里美、阿松女士等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人一个一个减少,用餐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我心想,是该付一些住宿费了,但是我开不了口。即使是现在,仍然看不到行秀,这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后,我立刻打了通电话给田中,我怕在大厅的人会听见,所以刻意压低声音。或许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如果继续怀疑下去的话,会没完没了。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想要赶快告诉田中,但是在这里不方便讲,而且电话说不定有被监听或是录音。于是我告诉他,有事要拜托他,问他是否可以现在立刻出来见面。
田中说他一小时后过来这里,我便告诉他,我在龙卧亭的大门等他。我一看手表,已经七点五十五分了,如果九点能和田中见到面,时间上刚刚好。为什么说时间上刚刚好呢?因为很接近阿通要去法仙寺的十点。
还差十分钟九点,我一个人来到了门口,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四周,没有人跟踪我,也没有人监视我。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子弹从哪里飞出来。先别管这些了,这个时候,我清楚感觉到一种气氛,就是夜晚的空气变了,变得很温暖,我刚来到这里时,只要稍微有点风,夜晚的冷空气就会使脸颊感到刺痛。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地势较高,夜晚的风就像冰一样,吹在脸上都会刺痛。而现在不一样,轻拂过肌肤的空气,已经掺杂着不断涌出的春天气息,这就是所谓的树木发芽时的妖气吗?
一辆白色小车爬着碎石子路上来,发出嘎沙嘎沙的声音,因为是上坡路,所以小汽车的引擎显得很吃力,好像是田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隐身在门柱后面。因为如果从凶手的角度来看,在这种地方和警察密会的我,一定很让人看不顺眼吧!
贝繁警署的轻型汽车在黑夜里扬起些微的尘土,然后就直接开进门的后面。当红色煞车灯亮起的那一瞬间,我想起我刚来到这里的那个晚上,和现在已经过世的犬坊一男,一起看见龙尾馆三楼玻璃屋中发生的火灾。
田中是一个人来的,当车门打开后,田中比出手势要我坐进副驾驶座。因为多少还是有点冷,所以我一坐进去就将车门关上,车内有很舒服的暖气。
“有什么事吗?”田中以略微着急的口吻问我。我也同样觉得没什么时间了,所以赶紧回答他,因为再过不久就是阿通要去法仙寺的时间了。
我将今天耗费一整天,从贝繁高中的图书馆和上山评人那里得到的资讯,逐一告诉了田中。也就是小野寺锥玉的分尸弃尸,是在模仿昭和七年的“玉之井分尸案”,不,不是模仿,而是为了告诉别人他是在模仿这个案子,所以故意将小野寺锥玉的牙齿涂黑,想要让人联想到“御齿黑沟”,这可以看做是凶手在挑衅。
接着,菱川幸子诡异的弃尸方法,同样也是在模仿昭和七年的名古屋“增渊事件”,凶手也是为了要让我们知道,故意做一个木筏,将切下来的人头放在上面,顺着苇川漂流,以上就是我的推论。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岛田庄司 岛田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