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您。”
我的头开始昏了,会不会是中庭的雾,让我产生了幻影呢?
“一直在等我?”我一说完,她又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然后说:“是的。”她笑起来的唇形非常漂亮,我几乎看呆了。
“什么?”对于我紧张的询问,她这样回答:“我要带您去澡堂。”
这时,我反射性地想起了一件事,以前我也曾经被御手洗狠狠地嘲弄过。什么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得了,可能是我在街上看一个美女看到发呆的那次吧?那个美女突然往我这里走来,并从心跳加速的我身边走过,那时,御手洗看着我的脸,也像里美一般笑个不停,然后说了下面这段话:
“美国有一则汉堡的广告,说有个被美女迷昏的男人,当美女起身走向他时,那男人心里便沾沾自喜地想:‘看吧!她一直看着我,还往我这里走过来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结果,走到他身边的美女小声地对他说:‘我的视线之所以没办法离开你的脸,是因为你的脸上沾了烤肉酱。’”
这时的我,和那个脸上沾了烤肉酱的男人一样,感到非常失望;但仔细一想,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昨天晚上就没有洗澡,这对爱干净的我来说,当然非常难受。可是,我并不知道澡堂在哪里啊!而且现在算是借宿,根本不好意思问:“澡堂在哪?”其实我也有点困扰。
如果他们可以让我洗澡的话,就必须由犬坊家的人来带我去,这种差事自然会落在仓田惠理子或犬坊里美身上,所以,里美来找我,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去拿一下换洗的衣服,洗发精要带吗?”我急忙说。
“那里有肥皂,但洗发精还是自己带比较好。”里美依旧笑着回答。
我拿着换洗衣物和用毛巾包裹住的洗发精,跟在里美的身后。走在走廊上,似乎稍微起了点风,远方的森林传来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和里美走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她好像还无法很优雅的走路,一会儿小碎步地走着,一会儿又好像在跳舞一样,脚步变来变去。我心想,她果然还是一个孩子,每次总哈哈大笑,也是因为还年轻的缘故吧!这个屋子里不断发生一桩接一桩的悲剧,但她的样子却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点悲伤,这也是还年轻的关系吧!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只有那张脸很成熟,让人难以相信她没有化妆,她的眼睑部分有着很自然的阴影,配上她的眼神,非常妩媚动人,笑起来的唇形则艳丽成熟,即使是熟女也很少见,门牙又白又长。不过,她的身材削瘦,手脚都很细,也没什么胸部,这和她瘦小的个子非常相称。她的脸和身材给人很不协调的感觉,反而成为她宛如小魔女般别具风格的魅力。
“石冈先生!”她转过头来,用很高亢的语调叫着我的名字。
“是。”我又开始紧张了。
“石冈先生是小说家啊!”
“是,是的。”当我回答她时,我又想起了却手洗对我说过的话:“石冈,这个国家的人民只尊敬恐怖的鬼,如果你不打算摆出作家该有的架子的话,最好就不要和人来往。”
如果我用这种语气回答她的话,她有一天一定会像对狗一般对我吧!而且我已经算是大叔了,所以说话的方式应该再正经点。虽然对其他写书的人感到有些抱歉,但我不仅不觉得自己是小说家,也不了解世人为何要将小说家视为了不起的人物。当然我并不是在说所有的小说家,只是在说我自己而已,我只不过是个记录的人,我所出版的书,其内容大多是朋友告诉我的。
“嗯,小说家。”我又再说了一遍。里美这时又笑弯了腰,我想会不会是她看穿了我在想什么,觉得有点紧张。
“您写什么书啊?”
“哦?就是会死人的小说,处理犯罪的小说。”
“嗯,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明天我去书店看看好了。”她似乎以为说自己是小说家的人出的书,只要去书店就可以看得到。但是,并不是每间书店都会有日本所有作家的书,作家太多了,而且书店的架子都很窄。
“这里有几间书店?”
“咦?”于是她又开始咯咯地笑着,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包含文具店吗?”
“咦?”我不懂她的意思。我是在问有几间书店。
“两间。”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我终于明白她刚才的笑,是因为觉得这里是乡下地方而感到不好意思。
“书店呐!”我喃喃自语,这里的书店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我也想去看看。“书店就是渡过这条河,在有排商店的柏油路上吗?像是主要干道的那条街?”
“是的。”里美说。
“那条街叫做什么?”
于是里美又笑弯了腰,然后很小声地说:“贝繁银座。”
“喔,是贝繁银座啊!”我有点大声。她便说:“不要说了。”
“石冈先生是从东京来的吗?”
“不,是横滨。”
“横滨也是像东京一样的地方吗?”
“算是吧!因为就在东京旁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有去过东京或是横滨吗?”我问她。
“没有。”她以一种带着绝望的声调说。因为她几乎是用叫的,所以我吓了一跳。
“这里也没有从东京来的人呢!所以,石冈先生算是稀客喔。”
“是喔。这里的人,如果要去城里的话,都去哪里呢?”
“冈山。”
“冈山啊?”
“冈山或是广岛,要不然就是松江或出云,我只去过这些地方。”
“真的吗?”
我感到很意外,因为她的脸长得很像都市人,我一直以为她曾经在都市住过。
“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你。”我小心翼翼地切入主题。之前发生的事,我已经从田中那边得知。但是,关于这块土地、相关人士还有因果的事,我想再问仔细些,犬坊家的人当然是不二人选。
“什么问题?”
“各种问题,太多了,我很困扰呢!”我一边走一边想着。
在圆弧形的长廊走了好一阵子,我们来到可以看见龙尾馆右前方的地方,但是因为黑夜和起雾的关系,就连建筑物的轮廓也看不清楚。来到这一带,也就是龙胎馆最接近龙尾馆的部分,阿通母女所住的“蜈蚣足之间”,因为在中庭的正下方,所以完全看不见了。
从正面只能看见龙尾馆的三楼,因为很黑,所以完全看不出来是否有玻璃窗,三楼的部分就像孤零零建在中庭的平房一样,非常有趣。在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座铁桥的轮廓,应该是通往龙头馆的,我一来到这个地方就注意到这座桥了。
“那是桥吗?在龙尾馆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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