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果然没有枪声呢!”似乎有点恼怒的福井喃喃自语。
5
在中庭演奏会结束的同时,仓田惠理子也被杀了,在一片哗然中,我想起了她来叫我吃午餐时对我说的话。在龙胎馆的走廊上,她转过头来对我说:“我明天就要回家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如果她早一天回家的话,她真的就不会死了吗?只要一想起她当时的笑容和开朗的口气,我就对一连杀了这么多人的凶手感到强烈的憎恨。
我觉得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如果不快点逮捕到凶手,还会有更多人被杀。犬坊家的人也会有危险,就连自己都有危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最生气的是,这个凶手的明目张胆,就算警察住在这里,他仍然继续杀人。虽然对县警局的三位警官不好意思,但是他们就连驱邪保佑的功用都没发挥。
田中往电话的地方跑去,要打电话叫其他的警察过来,我则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要赶紧把事件纪录还没写完的部分补上,要写到现在仓田惠理子被杀害的时间点。到昨天为止,我记录的时候还很在意遣词用字,但现在已经没有工夫管这些了,所以后半部的纪录写得很潦草,不过应该还是可以了解事件的经过。
我拿着写好的大学笔记本往龙尾馆走去,要去找里美,我想问她书局和邮局在哪里。但是我没看到她,反而遇到了守屋,我将事情跟他说,然后问他邮局营业到几点。他告诉我一般都是五点,但局长一家就住在邮局里,如果是认识的人,到八点之前都还会受理。守屋和局长认识,我决定请他和我一起去。我想先影印,我问他书局是否已经打烊了,他回答说可能还开着,于是我们就先去那里。他又跟我说,龙卧亭里就有影印机,但是因为很旧了,可能会印不清楚。
我和守屋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贝繁村,我突然想,如果守屋就是杀人魔的话,我就没命了,他又高又大,力气好像也很大。悲剧发展至今,每个人都开始疑神疑鬼,住在龙卧亭的客人彼此间也不敢掉以轻心,可能会逐渐引发大恐慌。
我们已置身在悲剧的暴风雨中,但贝繁村还是一片宁静。我们走到茅草屋顶的农家旁,很多人家在道路两旁种满了树,用来当作围墙。走到田埂时,黄昏的风虽然冷冽却很舒服,今天很暖和,所以有初夏的感觉。我问守屋,里美在哪里,他说似乎一个人在房间里哭的样子。我很佩服犬坊家的人都很能忍,人接二连三地被杀死,但他们只能关在房间哭,拚命忍耐。
守屋大部分的时间都没说话,老实说我觉得有点恐怖,为了打破沉默,便问他关于里美的事。我问里美是个怎样的孩子,他说是个好孩子,但是有点怪。我问他是怎样怪,他说她在学校好像发生了一些事,但他不是很清楚,然后又说他有打电话到藤原家,但是家里的人说他没回来。
文具店果然也在贝繁银座大道上,我一走进去,还以为我到了玩具店。店的前半部是卖玩具,我看见屋檐下挂了好多放着金银火花的塑胶袋,还真是卖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走进里面一看,也看不到文具之类的东西,有一半以上是书和杂志。书架非常小,可想而知没有我的书,里美如果来这里找我的书,或许会以为我是顶着作家之名的骗子吧。
这个书局在最里面的收银机之前,有一台影印机。我将大学笔记本摊开,一页一页影印,守屋在一旁窥看,还问我那是什么。我告诉他,这是写了这次事件经过的笔记,我有一个和中央警察很熟的朋友在挪威,所以我要把这些寄给他,请教他的看法。守屋说,专业的警察都不知道了,这个人会知道吗?这果然像是在师徒传承世界中打滚多年,而成为厨师的守屋所提出的问题。
影印的量多达三十张,我的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读起来应该很费力吧!我买了个大信封,将影印好的纸对折好,在身旁的桌子将资料放入信封中,并写上地址:
Mr. Kiyoshi Mitarai
Evangerven 13,57XX Oslo,Norway
因为这不是英文,所以我很小心,以免拼错字,但因为不了解意思,反覆看了好几次还是没把握是否正确。寄件人的地址,我是一面问守屋龙卧亭的地址,一面写的,然后我向老板借了红笔,在信封上写上“AIR MAIL”,这些写法都是从御手洗那里学来的。
“咦?挪威吗?”守屋说:“是很远的地方呢!”
我们两个人一起往邮局走,邮局也在贝繁银座,仿石砌的房子,虽然很小却有模有样。但因为已经接近八点了,所以大门深锁,灯也熄了。我心想,该怎么办?守屋不慌不忙的走进旁边的巷子里。我往旁边一看,看起来像是石砌的建筑物,其实是木造的白墙,从后面看,左右两边的房子也全都是很类似的木造房屋。后面有镶了毛玻璃的格子窗,旁边有道木门像是后门,然后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水田。
守屋敲着那个木门叫着:“横川先生、横川先生。”门便打开了,在日光灯下的木板间,我看见一张红通通的脸,大约是七十岁左右的男人。
“喔,是守屋先生,要不要来喝一杯啊?”
“不,今天没有时间,因为这位东京的小说家说,想寄信到国外,他说很急,下班时间还来麻烦您,非常不好意思。”
“对不起,在您休息的时间来打扰。”我说。
“局长呢?”
“我儿子现在不在,出去了。”他说。
“是吗?那怎么办?”
“没关系,现在田里休息,刚好附近的年轻人来我家,我来处理好了。请你们绕到前面去,我现在来开门。”
“不好意思。”说完后,我便鞠了一个躬。这真是一间懂得变通的邮局,真了不起,这种邮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外面等了一下之后,屋内的日光灯就亮了,没多久,那个叫做横川的人,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将门口的门打开,他好像是这间邮局局长的父亲。我一走进去,冷冷清清的局内,有一个又旧又黑的石造柜台,还有两个窗口,分别是邮政业务和储蓄业务。
“你的那封信给我看一下,是要寄到国外啊?是寄到美国吗?”
横川从旁边的小门走进柜台,摇摇晃晃地坐上窗口的椅子,从胸前的口袋拿出眼镜戴上,将我的信拿过去后,一直看着收件人的部分,然后慢慢地说。
“这是挪威啊!”他转头询问道,“挪威。喂,今田,挪威在哪里啊?”
那个叫今田的年轻人拿着一个酒杯直接走进来。“挪威?我也不知道,不是在美国吗?”
他这样一说,我吓了一跳,我想他应该是喝得相当醉了。
“横川先生,国外并不是只有美国。”守屋说。
“挪威是在北欧。”
“北欧?”
“就是圣诞老公公的故乡。”
横川将眼镜拉得很低,好像很惊讶似的,眼珠子往上看,眼睛瞪得好大,然后说:“从我们这种乡下地方的邮局,可以寄到这么远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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