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远抚摸着他眼角那颗血红的痣,他要将这张脸印在自己脑子里。从这刻开始,就是相忘于江湖,各自走属于各自的路。
冯思远自己本以为可以保护好他的,可真是又傻又没用!
之后的日子冯思远恍恍惚惚的,把自己醉死在酒坛子里,整个冯家都在操持他的婚事,只有他自己事不关己。他在等,等一把屠刀。
一天夜里,宿醉的冯思远酒醒之后,出门透气,正好撞见衣衫不整的傻蛋儿从冯存义的书房里出来。
傻蛋儿看见冯思远,大惊失色,噗通跪在地上“少……少爷……”
冯思远蹲在傻蛋儿面前,问:“是他逼你的吗?”
傻蛋儿正惊慌间,冯存义从书房出来,整了整衣服说道:“怎么,连这个你也要护着?你光顾着李弘济,忽视了这个小美人,也不能怨他找别人,怪不得你当时花了那么多心思非要弄到这个若梅呢,果然也是个人间尤物!”
冯思远没理会冯存义,只是看着傻蛋儿问“是他逼你的吗?”只要傻蛋儿点头,冯思远立马给他自由,让他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没想到傻蛋儿竟然摇了摇头,说:“不是!”
“你这个善解人意的小美人可是主动爬上我的床的,这你可怨不得我了!”冯存义大笑着走了。
冯思远当然不会相信傻蛋儿会主动勾引冯存义,傻蛋儿还想着结婚生子呢?他尽量放软语气,生怕吓到他,又问:“是他逼你的对不对?我给你些银子放你离开怎么样?”
他本以为傻蛋儿会感激涕零,没想到傻蛋儿还是摇了摇头,说:“不!”
冯思远觉得太阳大概是打西边出来了!既然人家心甘情愿,他也懒的干涉。
几日之后,醉在酒坛子里的冯思远被人架着,与新娘子拜了堂,然后就将这可怜的女人一个人晾在新房里,自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喝的烂醉如泥,成亲两个多月,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长的什么模样。
忽然有一天,唐玄彬带着大队的官兵将整个冯府围了起来,宣读了冯存义抄没全家的圣旨。
冯存义慌了“不可能,我不可能被发现了!”
唐玄彬冷笑:“冯存义,你们冯家作恶多端,自然有人将你挪用常平仓的账本交到本官手里!”
“账本?我的账本一直是贴身携带的!”冯存义大惊失色,解开自己的衣服拿出藏在里衣里的账本,才发现账本不知道在何时被人掉了包。他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傻蛋儿,突然疯了一般扑过去“是你!是你干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唐玄彬一挥手,便有官兵冲了进来,给他带上了枷锁。冯思远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或者说从李弘济离开后,自己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并没有惊慌害怕,只是很想念一个人,被押走之前,他问唐玄彬“错舟怎么样了?”
唐玄彬看着他冷笑“怎么?错舟被贬为定州知县你很高兴吧?没想到自己会比他惨!”
只要得知李弘济还活着的消息,冯思远便已经满足了,之后,就是过堂提审,证据确凿,很快就定案了:冯存义,冯存仁,全家抄斩。
冯仲先冯太傅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将冯家祠堂里供奉的那块丹书铁卷还给了皇家,换冯思远一命,由死刑改判流刑,刺配秦州。
立冬过后,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常平仓一案的所有定罪官员被斩首闹事,鲜艳的血泼洒在茫茫大雪之下,又被另一场雪覆盖。
这一天,两个衙役押解着冯思远也上路了,寒风凌厉,冯思远瘦骨嶙峋的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衣,肩上扛着厚厚的枷锁,走路磕磕绊绊。
十里亭外,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老人早就等在那里,冯太傅将一件御寒的棉衣穿在冯思远身上,给他准备了一些简单行装。
冯太傅拍着冯思远的肩膀说道:“远儿,你二十岁了,伯父送你个字吧,惇行,以后,你要像这两个字一样,敦厚为人。 ”
三个人的身形在大雪中渐行渐远,这一天是冯思远二十岁的生日,他的成人礼就是这一场变故和脸上的刺字。
平沙万里
第61章 兵临城下
西北的风大,张嘴就是一口沙子,冯思远检查布防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几个人正在喝酒赌钱“你们几个小崽子,说了多少回了,再让我碰见你们赌钱都军法处置!”
几个士兵忙说道:“将军,这都是武将军逼我们的,他说你要是军法处置就处置他!”
武郃笑呵呵的起身,说道:“惇行老弟,就是闲来无事玩玩,犯不上军法处置!”
“武将军,你什么时候管起我的兵来了!”
“不,不敢!”武郃忙说。
“你要是再敢跑到我这教唆我的兵赌钱,可别怪我不念及手足情谊!”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虽然每次他都承诺这是最后一次。
冯思远懒的跟他计较,问:“你跑到我这来干什么?”
“还不是俺家妹子的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别的男人像你这么大,儿子都三四个了,哥哥我是担心你老了没人养!”
冯思远脱下铠甲,做到火盆前,端起西北的烧刀子一饮而尽,说:“我娶老婆了!”
“啊?什么时候?”
冯思远瞥了他一眼“八年前!”
武郃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冯惇行是犯了事被发配到这的,听说以前是个氏族大公子,还中过进士呢!不知道朝中究竟是有什么大人物作梗,这些年来冯思远战功无数,却还只是个副将。
忙转移话题,说道:“你说说着群可恶的党项人,哎,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他们……干什么来着??”
这个武郃吴将军是个西北的粗人,不识字却还喜欢拽两句诗文“不教胡马度阴山!”
“哦,对对对,你就是咱们的飞将军呀!西夏人去攻打渭州,不敢来打咱们秦州,就是因为有你在这守着!”几天前接到军报,西夏大举入侵渭州,朝廷从秦州抽调了三万人马去解渭州之急,李大将军临行前,留下冯思远负责秦州一切军务。
“武大哥,西夏人狡猾得很,不得不警惕呀!”冯思远一直觉得那帮子党项人没这么光明磊落,指不定憋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朝廷派人来巡查防务!”
“来的是哪位大人?”
“听说是枢密副使李弘济,官家眼前的红人呀,听说这位大人长的可水灵了,以前是兔爷,后来考上进士,因为这个被整惨了!”武郃碰了碰冯思远的胳膊“哎,惇行老弟,你在京城待过,见没见过这个水灵的李大人?”
过了八年,听到这个名字,冯思远身子还是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没……没见过!”。这些年,冯思远在边关,偶尔会听到李弘济的名字,不过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也就刻意躲着,两府调动一向频繁,他应该是刚刚升任枢密副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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