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血的后面,看不清脸,甚至看不清身形,但男孩却忽然镇定下来。像是抓住了主心骨。
他想,老师来了。
男人正看着他,即便男人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的目光,一直温暖如昔。
男孩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朝着老师走过去,这时,一个男孩从男人身后走出来。
他拉着男人笑道:“老师,我在奥林匹克上拿了一等奖,可以保名校了。你说我去什么学校好?”
说着,他拉着老师离开,老师面朝着男孩,顺着男孩离开,再没有朝他看一眼。
男孩一个人静默的站在原地,有颗种子发了芽,从他心底蔓延开来。男孩恐慌起来,他隐约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控制不住,随着枝丫的蔓延,他从极致恐惧中体味到一丝被压抑的快-感。
男孩仿佛分割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他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他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朝着他们走去——
男孩知道另外一个自己要做什么,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蔓延上来,他几乎不能呼吸,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朝那个男孩走去……
有重击声在耳边响起。
男孩一下子惊醒过来,周围是明亮的教室和熟悉的同学。施易正倒扣着手敲他的桌面。
原来只是场噩梦,男孩长松口气,心脏处依然轰鸣在响。
施易从不是会点名批评人的老师,能三番两次的提醒已是他对这个学生格外的偏爱了。他只说了句:“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男孩过了很久,耳朵处的嗡鸣才停下去,他大概听懂了施易的意思,嗯了声算作回应。
下课后,郭嘉渊跟着施易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此刻没有其他人,施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最近怎么回事?”
桌上的保温杯换了新的,之前那个被他在地上滚了一遭,外壁留下划痕,重度完美主义患者接受不了,索性扔了。
郭嘉渊眼底的黑眼圈都快挂到嘴皮子上面,满脸倦容,精神不济。其实他不想回答,但是施易问,索性编了一个:“昨晚和我妈吵架了。”
反正他和他妈妈吵架也是常事。
郭嘉渊和高鹏小时候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虽然后来高鹏一家搬走了,但郭嘉渊的单亲妈妈知道他。不仅知道,还一直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要求郭嘉渊上进。
整天被家里人唠叨“你怎么怎么不如谁”这样的事,施易多少了解一点,也知道为此郭嘉渊的压力很大,听到这个解释,便不再多问,只是提醒道:“高考没有多久了,怎么把握你自己心里要清楚。”说完就让郭嘉渊回去。
施易一共带两个班,四班和十六班。
虽然四班是好班,学生的学习积极性高,但施易性子天生冷淡,不喜欢和别人亲近,下课后聚在一起拉着他问问题尤其让他不适。十六班学生虽然不怎么闹腾他,但是很有几个是学校的霸王龙,不服管教。
总之,其实施易并没那么喜欢教书。
上次本来可以直接走人,可是想到高鹏的死他难辞其咎,又决定留下来。
这样想着,趁周围没人,施易掏出钥匙,把抽屉里那张纸拿出来。
这是高鹏出事后,他画出来的整个谋杀事件的稿纸。
说是稿纸,字迹却工整端正,这样一看,要比学生的作业本规整得多。
稿纸上列出了高鹏遇害的几种原因。
施易最开始就排除了高鹏是意外被杀的可能性,即凶手不是随机杀人,而是有目的有针对性的杀掉高鹏。
理由是凶手把现场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到警方找不到任何证据,这绝对是个精明冷静的人才做得出来的。而凶手若只是随机杀人,那么他心态应该是带有某种癫狂的色彩,这样的人杀人只是为了宣泄,不会在事前事后做出如此严谨的安排。
其次,施易也排除了社会人士进入学校杀人的可能,因为和学校不相干的凶手对学校环境不熟,不会这么清楚高鹏会在什么时候孤身一人上厕所。
这是施易开始的想法,现在他拿出笔,在这一条的后面备注:不排除学校学生和外界人士合伙作案的可能性。
写到这,施易发现自己知道的细节太少了点。或许,他可以抽个时间和林庚谈谈。
施易把纸折好放进抽屉里,才站起来,发现门口站了位女生。
女生的样子很犹豫,她只是低着头在门口徘徊,丝毫没有注意到施易已经走了过来。而等她后悔一时冲动来到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施易已经开口叫住了她——
第16章 偶遇
林庚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把车借给了同事,索性走路回家。冬天的冷风呼啸的在吹,打在他脸上,平白扫去一身倦意。
路上少有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冷冷清清的照在路边。偶尔几只飞虫在路灯下打转,莫名的有股暖意。
林庚就在一身轻松的时候,看到了路灯旁边,单脚踩着电线杆的施易。
施易抱臂半靠在电线杆上——只有脚踩在上面,身体是悬空的,他低着头,显然在深思熟虑,
其实早在保温杯被施易接过去的时候,林庚就猜到施易早晚会找上自己,或真情或假意,可能是关心案情,也可能是借机窥探警方进度。
不过这都无所谓,既然施易敢来他这儿换取消息,那么自然是有资本做交换的。在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说多少的尺度上,林庚自信施易从他这里赚不了便宜。
这样一想,林庚胡乱的把风衣扣子扣好,走了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走近,保持着同一姿势半天没有动的施易倏地惊了一下,仿佛躺在床上熟睡的人一脚踏空,可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快,又太轻,仿佛只是蜻蜓点水般过了一遍,就再不见踪影。
施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短信,找到高鹏出事当天收到的一条陌生短信:
“后操场小树林,快来。”
这条短信没头没尾,又是个陌生号码,所以当时他没管……
然后,这个就是把枪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惊慌失措的男人,脸色异常的难看起来。
片刻后,施易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冷静而认真的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刚要抬脚离开,迎面对上了林庚的目光。
林庚迅速的把目光由审视切换到热络,仿佛老友许久未见,笑道:“施老师怎么在这,没回家?”
施易嗯了声:“只是路过。”
林庚怀疑的目光明目张胆的挂在脸上,直勾勾的看着施易,就差直接说一句:“继续装。”
施易忽然间有种“这人很懂我”的错觉,不过只是一秒,他就想清楚自己错在哪了。
他不该说“只是路过”,“只是”二字刻意了,尤其是对林庚这样警察来说,这样的说法太明显。如果换成是“路过”,或者“正好路过”,那就没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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