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_唐隐【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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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成式的眼睛骤然一亮,“天干地支!”他大声叫出来。

  “真聪明。”裴玄静夸赞。

  “如果按天干地支算,那个格子就应该是——壬寅!可……为什么是壬寅呢?”

  “小郎君会背《洛神赋》吗?”

  “会啊,我可喜欢呢。”段成式朗朗地念起来,“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啊!”他倒吸一口气,“黄初三年!是……”

  “正是壬寅年。”

  段成式呆了呆,随即由衷地道:“炼师姐姐,你真是神了!所以,我外公是用《洛神赋》作暗号啊。”

  他起劲地往裴玄静身边凑了凑:“姐姐,你怎么能一下就算出黄初三年的干支来?”

  “这并不难,有些窍门以后我教你。”

  “太好了!”

  聊到现在,段成式面前的羊肉羹都结成肉冻了,他还一筷子没吃。裴玄静说:“凉的肉羹会吃坏肚子的,我给你再要一碗热的吧。”

  “不用了,我不饿。”段成式又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沉默片刻,段成式问:“姐姐,这个小瓶子值很多钱吧?”

  “应该是……无价的吧。”

  “你要拿走它吗?”

  裴玄静让段成式给问住了。

  原先她只希望找到有关金缕瓶的线索,却不料直接发现了金缕瓶的真身。那么,现在是该决定如何处置它了。

  既然任务是皇帝下达的,裴玄静琢磨,最合适的办法还是把金缕瓶交给皇帝吧。

  于是她说:“此瓶最早是太宗皇帝赐给臣下的,所以我打算,仍将它呈交给当今圣上。”

  段成式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裴玄静问:“怎么了?”

  段成式抬起脸,清亮的双眸上好像遮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姐姐,金缕瓶是在外公的屋子里找到的,为什么要交给别人呢?”

  “这……”裴玄静居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而且她意识到,面前的少年早有盘算。

  她索性问:“那么,你想怎样呢?”

  “我想要这个金缕瓶。”

  意外,却又不意外。

  裴玄静思忖,其实段成式也有他的道理。

  从渊源来讲,金缕瓶的确属于皇家。但自从太宗皇帝将其赐给萧翼之后,又历经了多次辗转,武元衡应该算是最后一位拥有者。虽然裴玄静曾经拿到过一个金缕瓶,但那毕竟是假的。

  若论起来,外孙要外公的东西,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可是她怎么向皇帝交代呢?

  裴玄静试探着问:“小郎君会把金缕瓶交给父母大人吗?”

  “不!”段成式断然否认,见裴玄静仍在犹豫,他有些急了,“姐姐,我就是拿去派个用场,用完了便还给你,行吗?”

  似乎不好再拒绝了,但裴玄静的内心被愈发浓重的阴影所笼罩。段成式今天的种种表现都很失常,让她不能不担心。

  她决定再试探一把:“小郎君要用尽管拿去。不过……能不能告诉炼师姐姐,你打算怎么用呢?”

  段成式的脸腾地涨红了。他回避着她的目光,期期艾艾地说:“不能……告诉你……”

  “好。”裴玄静道,“你拿去用吧,用多久都没关系。”

  “谢谢……”段成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裴玄静的心中有底了——很显然,段成式自己也认为不应该占有金缕瓶。他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必须借金缕瓶一用。

  他们仍然回到金仙观门口,裴玄静目送着段成式乘上马车走了。

  马车出了辅兴坊后便一路向南,在皇城前的大道左拐,继续往东行驶。

  段成式把金缕瓶塞在怀里,感觉到它随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也在不停地跳跃着——扑通,扑通……

  他掀开车帘,对赖苍头道:“赖伯,到了朱雀大街别拐弯,一直朝前走。”

  “小郎君,咱们不回家啊?”

  “不回家。”

  “那去哪儿?”

  段成式用力咬了咬嘴唇,说:“平康坊。”

  “啊?”赖苍头差点儿从车上掉下去。他回过头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小主人。

  “就去我爹爹最近常去的地方,你知道的!”

  “可是小郎君,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啊!”

  段成式蛮横地说:“我说能去就能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赖苍头连连摇头:“不行。这要让阿郎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不行不行……”

  段成式把脸拉得老长:“我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我也有办法帮你开脱。但你若是不帮我……我从今天起就天天找你的茬儿,你等着,不出半个月,我就让阿母把你赶出府去!”

  “我的小祖宗啊!”赖苍头连死的心都有了。段成式的聪明劲儿他平日可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小主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真想把自己赶出去,只怕自己难逃此劫。赖苍头一辈子在武元衡府上当差,压根没想过离开后该怎么生活。

  朱雀大街就在眼前了。

  “咳!”赖苍头一咬牙,扬鞭催马横穿而过。好歹府里的主母还是武家大小姐,段成式又是他母亲的心头肉,就把宝押在这个小祖宗身上吧。

  车轮从“平康坊”的北门下缓缓滚过。

  毕竟是生平头一次进到烟花柳巷,段成式紧张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刚回长安时,因是武元衡的家人,皇帝还亲自召见过他们一家。可是段成式分明记得,那回面见天子,自己好像也没这么害怕过。

  他悄悄掀起车帘朝外望,只见青砖铺就的坊街净水扫洒,纤尘不染。坊街两侧均是一处连一处的精致小院,扇扇院门前竹帘高挑,遮住深锁的门扉。正是午后时分,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更没有想象中的丝竹管弦。整座里坊幽静淡雅,宛如一幅江南人家的画卷。

  马车停在西南隅的一个小院前。赖苍头干巴巴地道:“小郎君,就是这儿了。”

  段成式跳下车,却见此处的门庭比别家更窄小,又是一条断头路,周围静得有些森严。

  段成式让赖伯靠边等候,自己直了直发软的双腿,上前叩门。

  须臾,门扉开启一条小缝,有人自里面道:“秋都知今日不见客,请回吧。”就要关门。

  段成式早料到这一出,忙扒住门叫:“有人让我送样东西过来给都知。”

  门开大了些,一个遍体绫罗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前,上下打量段成式:“你这小郎君是从哪儿来的,谁让你送东西?拿来给我。”

  “不能给你,我须亲手交给秋都知!”段成式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让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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