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4:大明宫密码_唐隐【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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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而且是在元和十一年时重新绘制的,比原来的图纸详尽许多。”郭鏦看了一眼裴玄静,“裴炼师还记得那一年的蛇患案吧?”

  她当然记得。

  “当时,波斯人李景度与江湖郎中崔淼合谋,在长安城四处引发蛇患,崔淼则以灭蛇为借口,伺机探索城中各处的地下沟渠,绘成图纸。此事败露后,李景度的父亲、司天台监李素带着图纸来向我求情,并担保此图再无副本。我看在李素的面上,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兼之崔淼郎中救下皇子十三郎,立了大功,便自作主张没有追究。他们绘制的图纸,我就收在京兆府中了。没想到……”

  裴玄静在震惊中沉默着。

  郭鏦等了等,补充道:“只因我原先把图纸之事隐瞒了圣上,所以这次图纸被盗,我也没敢向圣上提起。”

  裴玄静哑声道:“崔淼已经不在了……所以除了郭大人之外,知道图纸的人只有李素和李景度父子。”

  “是的。”

  “好。”裴玄静点了点头,“我们已经知道,李景度是大安国寺前佛骨劫难的主谋,而飞天大盗一案中失窃的东西都与之相关,所以李景度无疑也是飞天大盗案的背后主使。京兆府中所藏的京城沟渠地图,毋庸置疑也一定是李景度策划偷窃的,因为只有他知道图纸藏在京兆府中。看来司天台监李素大人当初说的是实话,李景度手中亦无副本,否则就没必要偷了。”

  “可是他偷图纸又为了什么呢?”

  “郭大人有没有去问过李素大人?”

  郭鏦哀声叹气:“李景度一死,李素就上表肯求圣上降罪。圣上至今尚无答复,李素便自我禁闭在府中,不饮不食。我去见他时,人已然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对于我的问题,他一概置若罔闻,闭口不言。唉!我觉得他是有了死志的。”

  “所以从司天台监那里,郭大人什么都没问出来。”

  郭鏦低头不语。

  裴玄静思索片刻,又问:“失窃的图纸与京兆府的原图有何不同,郭大人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郭鏦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卷,小心地摊开在裴玄静的面前。裴玄静不由横了他一眼,看来外貌忠厚的京兆尹大人早有准备了。

  郭鏦对裴玄静的眼神视而不见,指着图纸道:“这就是京兆府原先的图纸,但我把李景度、崔淼那份图纸上不同的部分,都标在上面了。”

  在一整张泛黄的陈年旧纸上,若干条新鲜的墨迹显得格外突兀,扭曲如蚓。

  裴玄静一眼便看到了:“金仙观!”

  图纸上金仙观的位置,先用黑墨画线,蜿蜒至坊墙。从坊墙这端开始,又有一条用红墨画出的新线,一直延伸进了皇城内部。整张图纸上唯有这一条红线,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郭鏦道:“金仙观下的地窟,以及地窟和暗渠相连的连接点,都是李景度和崔淼他们标注出来的,在原先京兆府的图纸上并没有。”

  裴玄静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是的是的。崔淼曾经让禾娘哄骗李弥,去金仙观后院的地窟下一探究竟。后来段成式带着皇子十三郎李忱去地窟下面找“海眼”,差点儿被暗渠中涌来的河水淹死。段成式拼命游出沟渠,凑巧为崔淼所救,他与十三郎的性命才得以保全——这些,都是她知道的。

  原来,金仙观地窟的秘密就标在了这张图上。

  可是——她指着那条突兀的红线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李景度的图上标出的吗?”

  “不是。”郭鏦的语气很古怪。

  “不是?”

  “李景度的图上只标出了黑线的部分,到坊墙的位置就中断了。据我所知,坊墙的地下建有一扇铁门,已经封死多年。上次段成式和十三郎去地窟玩耍时,不知怎么触动了机关,将铁门打开,才使他们误入后面的地下暗渠险些丧命。而崔郎中和李景度以灭蛇为借口,最远只探查到铁门,就此路不通了。所以,在他们绘制的图上只标注到坊墙的位置。”

  “郭大人,我问的是红线的部分!”裴玄静快要耐不住性子了,“是谁画上的?而且,这条红线怎么会通向皇城里面呢?”

  郭鏦看着裴玄静:“裴炼师,红线是我画的。这才是金仙观地窟的真正秘密。”

  她好像有些听懂他的意思了:“你是说,从金仙观下的地窟可以直通皇宫大内?”

  郭鏦缓缓地点了点头。

  裴玄静的脑海中轰然一声——全明白了!

  为什么金仙观的后院会成为皇家禁地;为什么当皇帝发现污水涌出池塘时,会立即下令填埋地窟,甚至不惜牺牲十三郎的性命;为什么在事件平息之后,皇帝还是封死了池塘,并派出禁军严密守卫金仙观。

  她喃喃道:“崔郎只探得地窟到铁门为止,所以李景度的图纸上只画到了坊墙。而坊墙后的秘密……”

  “除了圣上,只有司天台监李素与我是知情人。”郭鏦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次段公子虽然开启了铁门,但他和十三郎为了躲避涌入的河水,走了岔路,从暗渠凫水而出,并没有走到通向皇宫的这一段地道。”顿了顿,又苦笑着说,“幸而崔淼和段公子都与金仙观地窟的真正秘密擦肩而过了,否则早在元和十一年,他们几个就都没命了。”

  裴玄静追问:“地道通向宫内何处?”

  “嗯?”郭鏦好像连耳朵都不听使唤了。

  裴玄静加重语气再问一遍:“请问郭大人,金仙观的地窟通向皇宫内的什么地方?”

  “通向——西内太极宫。北面是大仓,南面是掖庭宫。”

  “究竟是哪里?”

  郭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浮汗,道:“在掖庭宫和大仓之间有一片空地。空地的地底下,建有一座地牢。”

  “地牢?”裴玄静问,“建在宫中的地牢,肯定是关押什么重犯的吧?”

  “据我所知,那座地牢自建成后总共只关押过两名……吐蕃的囚犯。”

  “吐蕃的囚犯?”裴玄静的声音也变了。

  “第一个被关的是吐蕃内大相论莽热。贞元十六年时,大唐与吐蕃曾有过一战。当时的剑南节度使韦皋抓住了吐蕃内大相论莽热,并将他送到了长安。德宗皇帝决定把论莽热作为人质,就关押在太极宫西隅的地牢里。可是,论莽热却在贞元十七年时逃脱了。”

  “从皇宫中的地牢逃脱了?”裴玄静觉得难以置信。

  郭鏦尴尬地说:“咳,此中曲直先不详述了吧。总之,论莽热逃出长安后,德宗皇帝命太子,也就是先皇顺宗皇帝负责追捕他。贞元十七年末,论莽热被先皇派出的杀手诛于大唐边境。当时,从吐蕃前往接应论莽热的正是他的弟弟论莽替。结果,这个论莽替又落到了大唐守军的手中,也被送往长安,就像他的哥哥一样,关进太极宫中的地牢。直到……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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