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4:大明宫密码_唐隐【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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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大姐每次要入凌烟阁来研习《推背图》,便会持圣上手谕,在内侍的陪同下开启凌烟阁的门。她单独一人入内,内侍在阁外等候。金匮上有锁,钥匙只有大姐才有。待大姐离开时,按照旨意,内侍可以搜身,验证大姐是否将《推背图》私藏出去。整个过程层层戒备,可谓万无一失。让人心悸的是,大姐似乎对自己的死早有预感,就在三姐中毒身亡后不久,她就把金匮的钥匙交还给了圣上。”

  裴玄静蹙起了眉头——确实有些奇怪。

  “大姐对圣上说,她担心柿林院不安全,不敢再保管钥匙。大姐还说,柿林院中发生惨案,自己身心俱疲,暂时无法胜任破解《推背图》。圣上便准了。”

  裴玄静心想,还是宋若华了解皇帝的多疑。在当时的情境下,归还钥匙确实是个明智之举,至少不会使柿林院的乱局更加浑浊不清。但宋若华一定没有想到,在她死后两年多,《推背图》的阴影再度笼罩到她的妹妹们头上。

  宋若昭继续说:“从那以后,圣上就将金匮的钥匙保存在自己身边,而他本人在这两年多中,既没有登过凌烟阁,更没有调阅过《推背图》。直到一个月前,凌烟阁中发生了第一次异象,窗上显露的‘猿猴戏火球’正是《推背图》第九象中的画面。圣上惊骇,担心有人窃取了《推背图》,便立即亲临凌烟阁检查,却发现金匮锁得好好的,也没有撬动过的痕迹。于是,他取出钥匙打开了金匮,却发现了一件真正诡异的事情!”

  “什么真正诡异的事情?”

  “圣上发现,第三十三象的《推背图》变了!”宋若昭指给裴玄静看,“炼师看出什么蹊跷了吗?”

  宋若昭的纤纤玉指点在七言诗的第二句上。

  “青龙变化白头兔?”裴玄静看出问题了,“这个‘头’字怎么是红色的?”

  《推背图》是作在宫中专用的益州黄麻纸上,由于年代久远,纸张原先的暗黄底色变得深浅不一,七言诗的字体又小,乍一眼还真不容易发现字迹的颜色不同。

  宋若昭一字一顿地说:“《推背图》中所有的字和画都是用同一支笔,以黑墨写画而成的,绝对没有红色的字。”

  裴玄静紧蹙双眉。

  宋若昭接着道:“圣上看到红字以后,感到万分讶异。因为他回忆起在第三十三象中,七言诗的第二句原来是‘青龙变化白牛兔’。所以,这个‘头’字肯定是变化了的。”

  “四娘子的意思是:三十三象的原诗为黑墨书写的‘青龙变化白牛兔’,因为‘牛’字变成了‘头’字,所以这句诗变为了‘青龙变化白头兔’。”

  “对。”宋若昭又将手指移到第三句诗上,“请炼师再看,这个字也变了。”

  裴玄静定睛一瞧,第三句诗“天军东南木易来”的“南”字也是红色的。

  “这个‘南’字?”

  “原先是‘北’。”

  “四娘子是说,原诗为‘天军东北木易来’,现在却变成了‘天军东南木易来’?”

  “正是。”

  “字是怎么变的?”

  “不知道。”

  裴玄静小心地捧起第三十三象,宋若昭紧张地注视着她。

  少顷,裴玄静又把纸页放下来:“原来的字完全不见了,所以不是简单的涂改,而且红字和其余的字浑然一体,如果不是四娘子说明,我会以为最初就是这样。但是,为什么要把字改成红色呢?如果不是因为颜色变化,恐怕连圣上也不会发现诗句变了吧?”

  宋若昭不动声色。

  裴玄静注视着宋若昭道:“从四娘子的陈述来看,第三十三象应该是遭人篡改了,那么只有两个人嫌疑最大:第一个是大娘子,第二个便是圣上。因为除了他们,别人根本没有机会碰到《推背图》。”

  “圣上有什么必要自己改了《推背图》,再告诉我们呢?裴炼师,你我都很清楚圣上的性格。所以,这个嫌疑可以排除了。”宋若昭平静地说,“再说大姐,都已经去世两年多了。就算是她做的手脚,那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况且,她去世前把金匮的钥匙交给了圣上。我实在想不出,如果是她做的,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

  裴玄静说:“四娘子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是在分析各种可能性。”

  “但有一种可能,炼师没有提到。”

  “什么可能?”

  宋若昭的目光灼灼:“鬼神。”

  “鬼神?”

  “圣上把金匮的钥匙交给我,命我详细调查此事。然而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凌烟阁中‘猿猴戏火球’的异象,以及金匮中《推背图》第三十三象的变化,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只能推诸鬼神之力。”

  裴玄静说:“所以四娘子今夜请来了柳国师?”

  “对。今夜与第二次异象恰好隔了十天。我便推想,如果凌烟阁中所发生的一切为鬼怪作祟,那么有柳国师在现场做法,当能引出一些蛛丝马迹。”

  “没想到却引出了第三十三象在窗上显影?”

  宋若昭望定裴玄静:“也许——这就是鬼神想要达到的目的?”

  裴玄静皱眉道:“四娘子莫非是想说,凌烟阁中迄今为止发生的三次异象,其实是为了一步一步引起众人的注意,最终暴露出《推背图》第三十三象的变化?而且,这一切都是鬼神所为?”

  “裴炼师能反驳我吗?”

  沉默片刻,裴玄静轻叹一声:“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

  宋若昭和裴玄静登上同一辆马车,从夹道返回大明宫。

  刚过三更,夹道两侧的青砖壁上油灯曳曳,穿梭的风比狂野中更加阴冷。两名神策军驱马在旁守护,车窗帘上映着他们的影子,忽大忽小。

  裴玄静凝视着车帘,许久不发一语。宋若昭坐在对面,一直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她。

  终于,宋若昭打破沉默:“炼师,你怕吗?”

  “你呢?”裴玄静反问,“你怕吗?”

  “怕。我在大明宫中的每一天都怕。我原还指望着,终有一天会怕习惯了,也就不怕了。谁知道永远也习惯不了。”宋若昭涩涩地干笑起来。

  裴玄静摊开手掌:“这是我从凌烟阁的地上捡到的。”

  那是一张小小的红色纸片,被细心地剪成了两棵树的样子——一棵竖立茂盛,一棵枯萎倒地。

  5

  裴玄静问:“四娘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是剪纸。”宋若昭镇静地说,“按照第三十三象的画剪出来的。”

  “对。”裴玄静点头,“你看,这上面还有一个线头,所以我判断,它原先是用丝线挂在什么地方的,也许就是中隔的顶部浮雕上。这么小的一个纸片,挂起来很方便,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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