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惊魂六计:旧衣柜里谁在哭_王雨辰【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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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下次再这么晚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木木地看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细细地一想,原来是她穿的不对。黑色的牛皮高跟鞋,黑色的长筒裤,红色紧身皮衣。这是十几年前她从美国治愈归来的时候,我花了半个月工资买来送给她的。她穿了几个月,后来就一直没再穿过。我还以为她早扔了,没想到,现在突然穿出来。

  像一把大剪刀,红色柄,黑色刀片。

  “你累不累?累就去睡。”她说。

  “我还真有点累,那我去睡了。”我轻轻地转过身,在后脑勺上留了双眼睛。见她回过头,又把长发对着我,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不睡吗?”

  “我还不困,坐会儿。”她的头发随着讲话声一抖一抖。

  “哦……”我闪进卧房。把房门留出一条缝,躺在床上正好可以看到她的脑袋。我就这样监视着她,一直到后半夜。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的意思是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塑。她也没有讲过一句话,脖子僵硬,眼睛似乎平视着电视里的什么东西。我从电视的黑色反光里可以看到她拉长的变形的脸。在大概两点的时候,她离开了一会儿,去了门的方向,过了几十秒钟又回来接着坐。我看不到她在干什么。

  没有月亮的晚上比有月亮的晚上冷。我缩紧身子,把被子拉到脖子上。一个方向看太久眼神就容易迷糊,眼神迷糊了人也就迷糊了。我频频栽头,实在是想睡觉,可又不敢睡,怕老婆在我睡着的时候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再看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头顶。她低下了头,随后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听不大清楚,像是“呜呜”的隐忍的哭声。我悄悄下床,把耳朵塞进门缝里。

  “你……你……活该……杀了你……呵呵……剪刀……不要睡觉……我没睡你不要睡……杀了你……你睡了吗?睡了吗?杀了你……高小印……”那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仿佛就在我耳边。

  高小印是我的名字。

  “你在偷听……啊……”声音一下拔高,最后一个“啊”仿佛是在声带就要断裂的一瞬发出来的,夹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嘎”声。我猛地缩回耳朵,抬头一看,老婆张开双腿立在我面前,手背在身后,像一把张开的剪刀。眼里爆满粗大的血丝。“高小印?”她问我,嗓音来回跳动。

  我蹲在地上,心里寻思该不该回答。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如果是我犯病的老婆,我就该顺着她回答,如果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要杀我的人,我就必须闭嘴。

  “高小印?”她上前一步,把门猛地推开,又问。

  “是!”我竟然脱口而出。

  “杀了你啊!”她脸色一变,突然扑过来,从背后举起一把血红的剪刀。我滚向一边,剪刀插在木地板上。插得很深,她拔了半天终于没有拔起来。我赶紧抱紧她:“你为什么要杀我?”她在我怀里挣扎,嘴咬得咯咯作响:“你撞死我弟妹!”听她这么说,我反而宽了心,她只是犯病了,并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猛地往后一撞,我没有抓牢,一下被掀翻在地。她准备转过身来掐我,我条件反射地扫了一腿,正好扫在她脚踝上。“咚”的一声闷响,她倒向一边,头重重地撞在床角,一下软在地上。

  我赶紧抱起她问:“没事吧!没事吧!”

  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地上一晃而过。

  12

  “谁?”我大喊着跑出卧室,那个影子已经出了门。我又追出门去,他来不及等电梯,从楼梯往下跳。天绝他!值晚班的保安正好从楼梯口上来,把他撞倒在地。我赶紧冲上去,和那被撞得鼻青脸肿的保安一起将他压在身下,他挣扎了几下,不动了,这时我才看清他,保安小吴。

  到了警局,我问他:“你为什么在我家?”

  他正视着我,很愤恨:“你说呢?”

  “我承认,是我害了你娘,可你不该杀我。”

  “我没想杀你,是你有病的老婆想杀你。”

  “你唆使的!”

  “我只是在她迷惘的时候,给了她一点提示。哈哈,说来有趣,警察都没找到我,你那疯老婆竟然找到了我,还让我帮她找撞人的司机。我就告诉她:‘你傻啊,和仇人做夫妻,你弟妹不会原谅你。’她很好骗,但是笨,说了半天都不明白我的意思,最后我烦了,只好告诉她,那司机叫高小印。”

  我擂响桌子:“剪刀是你给她的?”

  “谁知道!或许吧,小区的地下室里,我床头,有一大堆,都是我偷的,用来卖的,不是用来杀人的。谁想拿谁拿!”

  “那好,你们家除了你娘还有其他的女人吗?”

  “没有!”

  “那你会学女人说话?学一个我听听。”我想弄清楚打电话的女人是谁。但他白了我一眼说:“神经病。”

  回到家的时候,老婆已经醒过来了,我说的是彻底醒过来,不发疯了。

  她说:“我这病还是得去美国治,要不趁着暑假,我们一家去美国?”“好啊。”我马上点头,因为我实在不想再与剪刀纠缠下去,不管人是不是那对母子杀的,也不管那打电话的人是谁,反正我不愿再待在这里。

  我打电话给美国那边,岳母说签证没问题,让我们早点处理好国内的事情,等签证一下来就马上走。老婆去老家接儿子,得明天回来。我则留在家里将最后一张电路图画完。月亮很圆很圆,有一些飘荡着的阴影挡住它的脸。惨白的月光打在阳台,像是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比死人的妆还要浓。

  我拉上窗帘,把这些让我紧张的月光挡在外面。

  一角的电话响起来,“叮铃铃!叮铃铃”……敲打我的心脏!

  “喂?”

  “一楼……”她说。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十楼……”她接着说。

  “十一楼……十二楼……”我颤抖起来,指甲快要陷进肉里。

  “十五楼……十六楼……十七楼……十八楼……十九楼……”她没有停!我松了口气,但她的语速突然加快,时而尖厉,时而低沉,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在向我痛诉。我在想到底要不要挂电话。

  “二……百……楼!”她突然,一字一顿说。

  “什么?”这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情不自禁地反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尖尖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很长很长。

  13

  “二百楼?”

  这世界恐怕没有这么高的楼吧,但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令人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叫这样名字的地方。或许它是中国的一个叫“二百楼”的县,有一首歌不是唱吗: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中间的“八楼”就是一个地名。也或许它代表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某个抽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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