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赵嘹亮,我朝毛勇敢走过去,还没等我坐下,他的脸就瞬间白了,如同鸭子般的嘴唇微微颤抖。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毛勇敢这人的心机不深,是个比较容易对付的主儿。我坐在他床边,当手无意触碰到他的腿时,他全身都紧张得痉挛了一下。
我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屋里的氛围凝重得令人窒息。
这个方法再次奏效,毛勇敢错开和我的对视,把眼睛看向窗外,然后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半夜里,何群,何排长他病了……我们——嗯——我们送他去了村卫生所……”
“何群病了?”我把手搭在毛勇敢的肩膀上,“你说他病了,还送去了村卫生所,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勇敢同志,你是不是故意瞒着我什么事情?”
“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军歌同志,你去问他好了……”毛勇敢求助般地看向对面的赵嘹亮。
我顺着他的目光侧过头,二人对望之后,赵嘹亮的眼珠立刻在眼眶里飞快地滚动起来。
我十分了解赵嘹亮这个人,虽然他本质不坏,但小心眼儿贼多,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
“哼!”我冷哼一声,“怎么着赵同志,今儿个玩得是哪一出?你一撅屁股,我就能看见你嗓子眼儿!”
“班长,你看你不要说得这么恶心,我们怎么会隐瞒你呢,是不是你太多心了?”赵嘹亮表面上是随意的搭讪,但我能看得出来,他望向毛勇敢的目光里很有内容,似乎二人暗中达成了某种约定。
“这个——其实是这么回事。”赵嘹亮假装咳嗽一下,继续说,“昨天半夜,我起床上厕所,突然看见何排长很痛苦地在床上扭动着,然后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胃里很难受,于是,我就把毛勇敢叫起来,搀扶着他去了村卫生所。这不刚回来睡了一小会儿,就被你吵醒了!”
我一脸不信任地冷笑着:“编得还挺圆!可问题是,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而且昨晚我一点儿动静也没听见!”
“就是啊!”赵嘹亮翻着眼珠,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漏洞,“我们喊你来着,可叫了几声你都没听见,睡得那叫一个死,不信你问勇敢同志……”我正过脸,看着毛勇敢,他的脸色好了很多,或许是找到了救星,还附和着点点头:“是地啊,是地啊!你睡得太死了,可能是太累了。”
“我见你睡得太沉,也实在太辛苦,就——就没有忍心叫醒你。所以,我们俩就把何群送去了卫生所,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赵嘹亮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那貌似平静的背后,是一颗紧张得砰砰乱跳的心。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我闷着头思索着:身处异地,要去卫生所必然要先找本地人打听,可早上我询问王老爹时他却一无所知,肯定是另有隐情?
阴谋?
还是善意的欺骗?
是立刻揭穿他们,还是按兵不动姑且假装相信他们?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不得不选择后者。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人偷尸体
想到这里,我缓慢地站起身来,朝他们挥了挥手:“好了好了,真是难为你们了,一宿没好好休息,那你们先睡一会儿吧,我问问王老爹饭熟了没有。”
其实,没有贸然揭穿他俩另有原因,我要去所谓的村卫生所看个究竟,看看何群是否真躺在卫生所里。
我退出屋子,轻轻把门掩上,回头一看,王老爹那捆油菜还没择完,于是便朝他走过去。
“王老爹,屋里的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王老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才说:“我根本没见他俩出去啊?”
“哦,对了,请问您这村里有卫生所吗?”
“有啊,就在村子东面湖水边上,你哪里生病了啊?”
“没,我去开点儿常用的药。对了,您等我回来再开饭,让屋里那两人多睡会儿。”说完,我就迈出院子,朝东走去。
……
出门没走多远,只听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原来是蹬三轮的陈师傅。
“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啊?住得还习惯吗?”
“哦,还好,还好,我去村卫生所开点胃药。”
“那你上车吧,”陈师傅停了车,招呼着我说,“我送你一程,你要是走过去,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村卫生所就在鄱阳湖边上,快上车吧!”盛情难却,我双手一称,坐上了三轮。
“哎,你听说了没,昨晚可发生了一件怪事……”陈师傅似乎是在没话找话。
“什么怪事?!”我的心揪了一下,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何群他们,赶紧问,“您快说说,昨晚旅途劳累,我沉沉地睡了一夜……”陈师傅把脸转向我,眉毛还故意地挑动着,似乎是在为自己将要讲述的故事蓄意渲染气氛。
“今天我早起出工,发现村道上围了几个人交头接耳。你也看见了,我们这村子实在是偏僻,一下子这么热闹就必定出了什么大事,于是我停车凑过去……你猜怎么着,居然有人说村里丢了一具尸体!”
“啊!”我不觉惊呼一声,问道,“是七根的尸体吗?”
“你怎么知道?!”陈师傅非常吃惊,居然下意识捏了车闸,停下车,转身看着我。
“我……”虽然我跟这起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毛,“我也是听路人说的啊!”
“哦。”陈师傅相信了我,正过身子继续蹬三轮。
“接着说啊,是谁偷走了七根的尸体?偷尸体是不是也是你们这里的风俗?”听完我的话,陈师傅呵呵笑了:“瞧你说的,哪个村子有偷尸体的风俗?我们这里的人非常尊重死者,无论这人生前是乐善好施,还是罪大恶极……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说对吧!”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陈师傅叹了口气继续说:“真是怪事啊,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说竟然还有人偷尸体,偷的还是七根的,七根死得那么离奇,唉,不会是诈尸吧!我呸!我呸呸呸……”
……
村卫生所是幢老屋,临水而筑,陈师傅说建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中心。
告别了陈师傅,我就推门进了卫生所。
一个中年女大夫正在检查药品,没等我张嘴,女大夫似乎从着装上看出了什么,说道:“他在里屋输液呢,最快也得下午输完。”她果断的话语令我心中疑虑稍减,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撩开了白色门帘,何群果然躺在一张病床上。
他的脸比昨晚更白了,只有微弱的呼吸从口鼻间喷出来,如果胸前没这一点点起伏,分明就是一具地地道道的尸体。病床旁边,竖着一根支架,上面挂着个玻璃瓶子。一根软管像蛇一样从瓶子上耷拉下来,一直插进了何群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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