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追踪_蛇从革【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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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值班室之后,老沙首先开口,嘱咐我不要把看到的事情跟任何人说。我心里当然有数,这种本事什么人会有?当然是某种人吃饭的“手艺”。可是我们共事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商场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盗。我心里就不怎么忌惮,于是把老沙的手掌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手掌和手指上有些茧,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老沙当时没有对我说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我也闭口不谈那天晚上的事。两个月后,老沙就离开了,他没有辞职,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没了踪迹。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他几千块的押金都没要。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有龃龉之事,就无理由地走了。当时姓周的队长还紧张了一阵子,以为他在商场大厦里偷了贵重物品后潜逃了。但是物业盘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有什么损失。老沙就这样无端地在每个人的眼里消失了。队长根据他的个人资料去过他的家,但是没有什么结果,最后也不了了之。

  十年过去,我以为我忘记了老沙这个人。

  去年我一个哥们儿要结婚,我陪着他去看房子,到了一个楼盘,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我和我哥们儿看了房之后,开车离开的时候,给停车场的保安停车费,我当时看了看保安,结果就乐了,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然后我下车,让朋友先离开。我走到保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沙。”老沙在瞬间也认出了我:“小徐。”两个人就坐在他的收费亭里,开始聊天。我慢慢地又聊起了他的那件事情,然后看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这道伤疤从脖子下方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这个伤疤在十年前是没有的。我现在相信,老沙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非同一般的人。我聊了聊我不做保安之后的事情,说自己现在靠写字生活。可是老沙没有说他的经历,沉默了很久才说:“既然你在写东西,看能不能把我的经历写一下。”我就觉得奇怪,这种要求我见得很多,承蒙很多网友看得起我,多次要把经历告诉我,看能不能写成故事。我当时就委婉地表达,不是每个人自己认为的经历,都能够写成小说的。

  老沙又想了一会儿,对我说:“小徐,你知道吗,我离死不远了。”我觉得用这种不介意的语气谈论生死,让人很难理解。我当然表示不屑。在我还在思考老沙到底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沙掀开他的上衣,把他的背部给我看了看,我看到他满是文身的后背左边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疮疤,不大,也就是跟手指头差不多的一个点,结了一层厚厚的硬痂,然后他又转过身,我看到他前胸上也是一样的伤口。

  “你得了什么病啊?”我好奇地问。“这个不是病,”老沙说,“这是我身上的伤。”自从我从事写作之后,就遇到过很多有诡异经历的人。这应该是因为和我发文的类型有关系,如果我是写主流文学的写手,那些人就不会对我有这么多表达的诉求了。例如我写的那个科幻小说,就是“马甲的马甲”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难以想象的故事。现在我有个预感,老沙要说的事情,肯定会让我感兴趣。

  老沙就慢慢地告诉了我,他这辈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老沙的年龄没有造假,他的确是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生人,但是生下来后父母双亡,怎么长大的他就没有细说了。他只是说他十几岁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师父。那个师父教了他一点手艺,老沙——当时是小沙,就靠着这个手艺自己生存下来了。

  可是不久后,那个师父因为一九八三年严打,被抓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了下落。老沙很惋惜,那个师父有很多本事,但是因为时间有限,只传授了他很少的一点手艺,之所以收留他,就是觉得老沙是个可以传授技艺的少年。可惜了,那个师父还没来得及把手艺全部相授,就被捕了。即便如此,老沙这辈子不但不愁生活,而且还比一般人要过得滋润。是的,那个师父就是个独脚大盗。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老沙学会了偷盗和防身的本领。老沙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是慢活。我第一次听到偷盗还分快慢的说法,不免把好奇的神色表现在脸上。

  老沙大致把他所知道的说了一下,大意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做事分快慢两种。干快活的,就是稳准狠,得手之后,立即把赃物转手,然后消失,针对的目标通常不会很大,用高效率快速挣钱,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基本上从事这一行的,干快活的比较多,就是通常说的盗贼。当然干快活的人也是有高手的,活干好了,到了高手的境界,手艺跟快慢没有太大的联系。老沙学到的是慢活,可能做一单生意,需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准备。把自己的身份和背景都安排好了,再慢慢接近目标,最后出手。不言而喻,从这种目标收到的利益,远远大于普通的盗窃,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生活很长时间。

  老沙在20世纪90年代初,经过磨炼后,终于成了一个在业内比较有名的人,在此之前,他也失手过,但是没有被抓住。然后有人听闻他的名声,主动找上门来,让他去做事情。他在那两年干了两单生意,拿到的钱就已经让他能够舒坦地生活下半辈子了。老沙的习惯就是利用保安的身份,接近目标。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禁好奇,当年我们在三峡,他是做保安的,难道当年我们商场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吗?老沙笑着否认了,他说他当时就是觉得想休息,而且他喜欢做保安。这也是他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常规掩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解释,我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当年我们刚去三峡的时候,报纸不止一次报道过在大坝的几处中堡岛上挖掘出了文物。这种事情,最遭贼惦记。但是看样子老沙是不会说他在三峡的事情,我也没有多问。

  “但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辞而别,”我问老沙,“这不是和你的目的相违背吗?”

  “当时我接了一单生意,”老沙说,“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离开的事情。”

  从老沙的语气来分析,我觉得他身上受的伤,估计是他所说的很急的那单生意造成的。

  大家就不要追问,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么一个有着罪犯身份的人,不去报警,维护正义和法律。我在这里只能说,我说的都是故事,就算是老沙跟我说的,也只能当作是个故事。他身上的伤,也不能有什么说服力,很可能是老沙受了什么意外伤,故弄玄虚说的而已。我不太喜欢纠结于这种若有若无的真实性,我把故事说出来就足够了。

  老沙在当年不辞而别,就是因为接到了一笔大单。而且在这笔生意里,他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混迹了一辈子,终于遇见了一个身份非常的人。那个人也是一个保安,做保安之前,在部队当兵的时候,得过全军区的格斗冠军。老沙终于说漏了嘴:“我觉得这个人,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一样,本事很奇怪。”

  “我那都是瞎编的!”我连忙向老沙辩解。“那你当我也是瞎编的好了。”老沙心平气和地说。“你知道我今天会陪着我朋友到这里来?”我不禁开始揣测老沙的意图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会相互联系的。”老沙说,“人也一样,这样不算什么巧合吧。”老沙没有再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老沙接到那笔生意后,立即奔赴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由于时间很紧迫,他来不及在三峡的商场解决自己辞职等善后的事情,立即就赶到了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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