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粮胡同十九号_桃子【完结】(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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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眼下这场“非常事态”的严重性了,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接着,只听一个年轻的女仆站在角落里,发出了压抑的抽泣。那些平常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客人,跟着开始发出了高一声、低一声的抱怨……

  副市长夫妇和那位费阳女先生,都被秋姗的一通折腾,稀里哗啦地呕吐了一身一地,个个面无血色地躺在地板上,衰弱地喘息不止……

  紫姨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来——她看得出,秋姗又一次成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大批警员的到场,其中还有两位在女监任职的女狱卒,被临时调到了事件现场。

  警署的汽车把三位不幸的受害者,塞进警笛呜呜的警车,风驰电掣地往医院送……

  当天晚上,每个走出这个院子的男女贵宾,都被“打点”得怨声鼎沸——又是登记姓名地址、画押留手印,又是排队“例行”接受开包检查……

  整个大厅杯盘狼藉,警员们简直无从下手——这铺天盖地的“毒源”,从何处查起呢?

  不择手段的小浑球孙隆龙,干脆一杯冰苏打水,照着杨署长淋头浇下,硬是把他浇出个八成的清醒来。等他总算明白,一个小时前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发生了如此严重的“蓄意放毒杀人未遂事件”时,那二十五号院儿里的下人们,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杨署长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他们中间,肯定是混进了那个葬身在夫人车轮下的姚顶梁的死党!

  他马上对部下严大浦低声进行了一番交代。然后,不论是在这副市长官邸里劳作了多少年的佣人、厨师、杂役,还是为了今天的舞会,临时请来的冷餐配餐师、服务生、调酒师……男女分开,无一幸免的被关进了二十五号院儿里的两间小厢房,又闷又热又惶恐地等待着无法预知的严厉审问。

  住进医院继续接受治疗的高副市长、夫人冯雪雁和费阳女先生,也终因当场抢救措施的及时,在第二天上午就被幸运地宣告,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仍然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洋人专家含含糊糊的诊断是:根据三位患者的症状,综合他们的自述,估计他们服下的是“某种植物毒素”。

  医院门外,则整日徘徊着大小报刊的新闻记者。他们不甘善罢地等待着采访时机。其中,自然是也混着那个无孔不入的小町。可他们除了仅仅听到了以上那么一点儿消息之外,只能看着那些专车或专人送来的昂贵鲜花和果篮,其中包括来自党政军高层人士与社会各界名流的慰问……

  在犯人落网之前,警方一点也不敢怠慢,医院的周围和病房的门口,几乎布满了身穿警服或便衣的警员,使甚至包括直系亲属在内的所有人,无法轻易接触到高贵的受害者们。

  只有严大浦,再次顺理成章地荣任了随时进入病房从事调查的特殊警方人员。可是,他在高副市长和夫人那里,简直得不到任何一点儿有用的“记忆”:

  好像就是一个小服务生……长得什么样子呢,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他们十来个人,梳着一模一样的小分头儿,穿着一模一样的深红色坎肩,举止一模一样地训练有素……一只托盘上放着几只一模一样的高脚玻璃杯,里面盛着颜色一模一样的法国南方红葡萄酒。然后,说说笑笑中,他们就和周围的人,一起举起了告别的酒杯……

  碰了,喝了,不一会儿就开始感到有点恶心,然后就觉得呼吸困难,接着,腹部开始一阵阵急剧的绞痛……

  然而,一旦来到那位费阳女先生的病房,严大浦却再次遭逢了“奇迹”。如同这位女先生本人不久前便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那样——

  费阳的小病房里,放着月季花和一小篮新鲜的葡萄。大浦一眼就看出,这是来自十九号院儿的收获。

  她同样显得很虚弱。当严大浦走进房间的时候,她正垫着枕头,半卧在病床上,目光茫然地望着镶着一方天空的玻璃窗发呆……费阳在描述自己的中毒症状时,叙述基本与部长夫妇是一样的。只是她说,自己还发生了耳鸣和眼花的现象。

  严大浦问她:还记得什么时候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的酒杯?还记得那个小青年长的模样吗?

  费阳坚称:“根本就不是那些梳着分头,穿着深红色坎肩的服务生端来的酒杯。而是一个‘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漂亮小姐’端来的托盘。托盘上面,正好就有三只盛着法国南方红葡萄酒的高脚杯!”

  严大浦当即为费阳这南辕北辙的“证言”,瞠目结舌:“这,这,是真的么?费阳先生,您不会……看错了?要么就是因为中毒,脑子也受到了一点……伤害?或是,您记错了?”

  费阳沉思了片刻,然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说:“不,我看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墨绿色的裙子款式很洋气、剪裁也很合体。当时,我还以为,她也是雪雁夫人请来为舞会助兴的一位女演员呢。探长大人您别忘了,我是学美术的。我对色彩、线条、特别是人脸的轮廓特征,具有专业的敏锐性和记忆力。”

  严大浦只好顺水推舟:“费先生,现在我就叫人送纸和笔来,劳您大驾,把那个漂亮小姐的模样儿,画下来行吗?”

  费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么,请探长大人向我保证,我把这位最大嫌疑人的画像提供给您以后,就不要再继续为难副市长官邸里的下人们了。我可以对主起誓,我真的看见了她——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姐,穿着墨绿色的裙子……”

  严大浦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会尽力的。费先生,拜托您了——这可是桩事关人命的大案件啊!”

  费阳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是啊,是桩事关人命的大案件呢……不过,感谢主,我和他们都活着。”

  一旦费阳纸、笔在手,几乎就是未加思索……“唰、唰、唰”不到十分钟,一幅画技炉火纯青的铅笔素描,便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严大浦的眼前——这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微卷的一头柔发垂肩,标准的瓜子脸上耸着高高的鼻梁,还有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和一张圆圆的小嘴。

  大画家费阳甚至没有忘记一个细节:女子的颈上,居然还挂着一只小西洋锁头形状的项链坠!

  严大浦更加迷惑不解了:“费先生,您……您过去……见……见过这个女人吗?”

  还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从来也没有。”

  费阳仿佛是完成了一项繁重的创作。她深深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头重新靠在枕头上,又恢复刚才那迷茫的眼神儿,望着窗户重新开始发呆。不再搭理站在床边怔怔发呆的胖警官。

  严大浦只好告辞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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