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医生这样说,要是一般男人一定会失常吧!不过,这运输船铺老板实在令人钦佩,他说,既然这样也就认命了;既然医生说只剩半年,那大概就真的是这样吧。听说他说这话时从容不迫,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接下夹,事惰正是从这里开始的。
因为身体急速衰弱,他花了一个月整理生意的事,能盘让的全盘让,能交给什么人负责的就交代下去,再来就是直至去世之前好好静养——说静养也有点怪——就在准备静养的前夕,这位老板再度去找那位先前帮他看病的医生。后来听说他拜托医生一阵事。
他跟医生说,能不能卖鸦片给我?
那老板对医生这么说:我年轻时就对鸦片很感兴趣,吸了那东西,可以沉浸在这世上无法体验的幸福气氛里,就像极乐世界降临一样,这是从船员那里听来的。可是,吸食鸦片迟早会中毒,最后瘦得只剩皮包骨,连站都站不起来地死去。我深知这点,也亲眼看过。所以至今总是警告自己,自己是有前途的人,绝不能碰鸦片。
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我在自己这一代就成了大财主,如愿地走过生意这条路,梦想已经达成了,而且,如今只剩半年不到的生命。钱的话,多得在这半年都花不完。既然如此,我很想试试年轻时一直忍着不敢尝试的东西——老板是这么说的。
听说这位老板一再地对那位年轻医生这么说。而且他又说,据说鸦片有止痛的效用,但我并不是因为痛得难受而想吸鸦片,纯粹是就快死了,想满足自年轻以来的好奇心而已;现在也并不是想寻死,要是有得救,绝不会为了这种理由吸鸦片。
那种心情我也可以理解,可是这老板的想法不是很大胆吗?
听说那医生接受了老板的拜托,大概是被老板说服了。反正老板一定会付钱。
只是,医生卖鸦片给老板的事,他们都没对人说,是他们之间的秘密。那是当然的,这样比较好嘛。之后,万事都很顺利。
没想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不是老板这边麻烦,而是医生那边。
死不了啊!那老板。
医生说的半年期限到了,老板却完全没有快死了的征兆。腹部那个鼓鼓的肿瘤还在。但多亏鸦片的关系,不但不疼,老板也看似一天比一天健康。实际上,老板家人和铺子的伙计们。也都开始期待或许老板会这样慢慢恢复健康。
结果啊,客官,最麻烦的是,那位医生也开始觉得事情或许是这样。换句话说,那肿瘤是恶性的不治之症、只能活半年的宣告,也许是医生诊断错了。
一般说来,这事对医生尽管是一种耻辱,但对老板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是,这个例子却不是这样。因为老板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确确实实鸦片中毒了。
老板本人认为,不疼不痛以及看似恢复健康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鸦片的关系,也就是说,老板认为病情没有好转。而医生那方却知道真相;医生知道,鸦片没有治疗肿瘤的效用,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是因为病情好转。可是,老板已经鸦片中毒了,太迟了……
事到如今,医生也不能对老板说,因为诊断错误导致你鸦片中毒吧!
不过,那老板最后还是在诊断后的一年过世了,听说正是在樱花盛开、春色正浓的这个时候。老板腹部那鼓鼓的肿瘤并没有消失,但是他死去时瘦得皮包骨,并不是因为那个肿瘤。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然后啊,客官,这盏座灯,那老板生前一直摆在身边使用。老板临死之前留下遗言,说是把这盏座灯送给那位医生,事后就把座灯送到医生那儿。医生也不能说不要。
我认为啊,这是老板的暗示。老板要跟医生说的是,知道鸦片秘密的只有我和医生,还有这盏始终在我房里燃着亮光的座灯而已。
我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察觉诊断错误的事。但听说他向家人说,比最初期限的半年又多活了半年,全是神佛保佑,也许老板本人一直到死了还相信医生说的话吧。
后来啊,客官,我从那年轻医生那儿买来这盏座灯。本来他说不要钱,要我带回去,可是我也不能真的不花半毛钱就带回来。我说这样我很为难,他才告诉我这件事。
医生说,只要在家里点燃这盏座灯,房里总会充满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鸦片味,不管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而且,往往会梦见自己在樱花盛开的森林里,樱花花辦簌簌地飘下,那运输船铺老板对医生招手说“过来,过來”。
医生把这盏座灯卖给我,不久就过世了。好可怜,年纪轻轻的。
啊?怎么死的?听说腹部长了个恶性肿瘤。这回没有诊断错误。
三
这就是第二盏飞龙座灯,也很豪华吧!本来是一对,现在我这儿只剩一盏。
卖座灯给我的足大杂院管理人——名字嘛,就说是右兵卫吧。反正这名字很常见。关于这盏座灯的来历,虽然跟右兵卫完全无关,但是他为了调查座灯的来历,好像花了不少钱,也冒过险,所以要是说出他的名字可能对他不太好。
右兵卫买这盏座灯,听说是为了给女儿当嫁妆。当初似乎花了很多钱,不过,当管理人的,只要巧手钻营,好像相当有赚头。他在一家旧货铺——(铺子商号也暂且保密)——买了一对座灯,给女儿当嫁妆。
女儿名叫阿菊。这女儿是辰年生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看中这个飞龙浮雕吧?阿菊夫家是开大饭馆的,也是有钱人,在那种服务业里,龙是吉祥物,所以这盏座灯在夫家也很受欢迎。
阿菊嫁过去两个月后,身体很不好,最后病倒了。毕竟是大铺子的媳妇,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能整天躺着。听说她也忍了许久,最后终于病倒了。
总之,阿菊暂且回到因而大吃一惊的双亲身边。虽然表面上说是回娘家养病,直到恢复健康,但是右兵卫却非常担心对方或许就此演变成休妻。
听说回到娘家的阿菊既苍白又消瘦,好像有话想说,想透露什么似的。右兵卫这才恍然大悟,他明白女儿是因为心事才变得如此消瘦,而不是生病。话虽如此,右兵卫还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详情,而且问女儿话的不是右兵卫,而是他老伴儿,阿菊的母亲。
这人,暂且称她阿政吧。母亲的直觉这种东西非常厉害,阿政大概也早就看穿女儿有着大烦恼却无法轻易说出来。她只是静静观察女儿,等阿菊稍微恢复元气,再套她话。结果啊,听说阿菊这才噙着泪说出来,起初好像嗫嗫嚅嚅含糊其辞,说什么很羞耻,不好意思说。
听完了之后,才觉得这也难怪,事情的确是刚出嫁的年轻女子难以启齿的那种。
那盏座灯——也就是眼前的这盏飞龙座灯——这个啊,客官,听说阿菊他们这对新婚夫妻,每晚钻进被褥后,会自动点亮。
你可别笑。不、不,反正我自己也在笑。可是,对当事人来说,这应该不好笑吧!
当然,每晚睡觉前他们都会熄灭座灯,确确实实熄灭了。可是,等阿菊夫妻俩钻入被褥后,又会自动点亮。不,再说得明白一点,就是阿菊他们若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呼呼大睡的话,座灯不会点亮,但是呢,当他们打算进行所谓的房事时。就会突然自动点亮,而且是难以想象的亮,说是跟白天差不多,真是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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