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韧说:“咱们换个说法。以木代为例。”
“当天晚上,木代并没有去过桥上,但是,有三个人,很肯定地表示见到了木代,甚至认得出她的脸,说得出她的衣着特征。”
“但这特征里有漏dòng,因为当晚,木代绑着头发,而他们看到的,是长发飘飘的木代。”
他拿了个jī蛋:“就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早些时候见过木代,木代的影像在他脑子里成形。”
又拿了三个包子,桌上一字排开:“然后,他把这种影像,嵌入成特定的编辑好的图景,好像幻灯片一样,cha进或者是置换进入他们的记忆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目击者回忆当晚场景的时候,除了宋铁,马超和武玉萍的描述里,木代好像完全是突兀出现的。
马超先前为了回避张通撒尿而转身,然后一回头,就看见木代——这是影像置入。
武玉萍骑车上桥,在桥上时什么都没看见,摔了一跤,一抬头,看见木代站在桥上了——这也是影像置入。
只有宋铁,他是沿着河岸在走,到桥头时,看到木代过来——宋铁的置入时机最好,融合的几乎不留痕迹。
所以在调查者看来,木代的嫌疑几乎无法洗脱:有马超这个现场目击者,还有宋铁和武玉萍这两个关联佐证。
罗韧冷笑:“但是qiáng行置入就是置入,你如果仔细推敲,会发现非常不合理的地方,其一表现在木代出现的突兀,其二是……马超没有报警。”
“我倾向于,如果张通的死跟马超脱不了gān系,那么马超忐忑之下,一定不会报警。当天晚上,他怀着惶恐离开大桥,回到家里,可能还祈祷着警方不要怀疑到他身上。”
一万三吁了口气:“但是一觉醒来,qíng况不一样了,他的脑子里多了一个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置换片段,他觉得就是木代害了张通。”
罗韧点头:“这种证词很厉害,表qíng态度都诚恳真实,测谎仪都测不出的。”
是的,测谎仪的工作原理是记录人体生理变量,比如呼吸速率、血容量、脉搏、皮肤电阻,一个人知道自己在撒谎的时候,因为紧张,再怎么qiáng作镇定,生理数值都会有轻微变化——但如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撒谎呢?
炎红砂感慨:“难怪在jiāo管局,跟那几个目击者打擂的时候,他们都恨不得把我吃了——觉得我是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
说不定,他们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仗义执言的人,炎红砂才是那个其心可诛满嘴假话的小人。
罗韧说:“对木代的陷害,类似于事后的布局,所以安排上还算缜密。但是一万三这一次,好像是即时的,所以戳破也还算容易。”
他手指拨弄着那个jī蛋晃悠悠在桌面立起:“第四根凶简,或者说,被第四根凶简附身的人。”
“一是,它见过木代,否则的话,不可能把影像置入的那么jīng确。”
“二是,张通死亡的时候,它就在桥附近,所以,它知道宋铁和武玉萍这两个随后经过的,可以被利用成为目击证人的人。”
“三是,一万三和马超发生追打争执的时候,它碰巧就在现场,所以,能够完成一次布局拙劣的即时陷害。”
“我们要想办法,拿到现场的监控视频。虽然当时qíng况比较混乱,但是我敢断言,画面之中,一定有一个人,一个我们还没有正面和它打jiāo道的人,身上附有第四根凶简。”
短时间的沉寂,木代端起豆浆杯,咕噜喝了一大口,说:“我比窦娥还冤啊。”
一万三同样的心有戚戚:“多亏有监控,要是倒退五十年,我大概也要跟着窦娥去了。”
罗韧笑:“再把话题拉回来,为什么一万三的血有用而我的没有,我猜测,可能是因为,一万三的血对付凶简虽然远远不够,但是对付一个被凶简影响的人,已经绰绰有余了。我再去做尝试的时候,凶简的影响力已经脱离马超,所以我的血对他而言,也只是普通的血的罢了。”
曹严华cha话:“这个我们可以再做验证的。”
他豪气gān云地朝茶几上连摔四个钱包:“那四个孙子,有身份证,有地址,凶简对他们是不是还有影响,试试就知道了。”
一万三心叫糟糕:你知我知就行了,你把这玩意儿摔出来gān嘛啊……
果然,炎红砂抬头看曹严华:“哪来的?”
罗韧也转头看木代:“当人师父的,是不是该说句话?”
木代沉默了一下,果然说了句话。
“我猜……是曹胖胖捡的吧?”
第120章
兵分两路。
一路去设法搞视频,另一路去找那个目击者中的任一个,验证关于血的设想。
一万三自动请缨第一组,表示视频这玩意儿,得靠智取,他是当事人,前往索取更具备说服力。
考虑到人身安全,搭配一个武力值偏高的,同为当事人的炎红砂中标。
炎红砂不高兴跟他搭档:“被冤枉了连屁都不放一个,转过头暗搓搓让曹胖胖偷东西,虚伪。”
一万三还没来得及反驳,曹严华已经激动的为自己辩护:“都说了是捡的!捡的!”
炎红砂冲他笑的狰狞:“你当我傻呢?一连捡四个?曹胖胖,你专靠捡致富?说出来不嫌感动中国?”
一万三镇定的拍曹胖胖的肩膀:“曹兄,淡定,你去跟炎二火的智商较什么劲呢,不是给自己找堵吗?”
炎红砂大怒:“我智商怎么了?”
一万三心平气和:“这不明摆着吗?”
木代好心提醒炎红砂:“红砂,他叫你二火呢。”
炎红砂更怒了:“我怎么二货了?”
曹严华跟一万三一个鼻孔出气:“二火妹子,跟我念,喝-乌-我,火,第三声,火。”
罗韧端起一杯水,不动如山的煽风点火:“红砂,说不过人家就用拳头讲话吧,人要善于发挥自己的qiáng项。”
下一秒,曹严华在屋里闪避着上蹿下跳,愤怒的声音都变调了:“是三三兄说的,你别尽招呼我啊,我gān什么了,我就纠正了你的发音……”
jī飞狗跳,木代笑的肚子都疼了。
罗韧和曹严华是第二组,木代作为不方便露面的人群,要窝在宾馆等消息。
这安排让她老大沮丧,每天都这么藏着,偶尔能出去跟放风似的,电视里的节目又贫瘠的如同大沙漠。
她发牢骚:“跟困在笼子里的鸟似的。”
曹严华百忙中回应她:“小师父,你看我,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他张开双臂,从门口飞出去:“小罗哥,我在下面等你。”
炎红砂撵在后面叫:“你飞的动吗?有你这么胖的鸟吗?”
看来是各自出发了,一万三也跟着下去,罗韧起身时,木代在边上长吁短叹,窝在沙发上盘着腿抱了个枕头,下巴往枕头里一磕,一张小脸被枕头包起来,像个委屈的宝宝。
罗韧笑着摸摸她脑袋。
她抱怨:“你们都走了,有什么消息我也不知道,手机又不能开机……”
罗韧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给她。
木代接过来:“就这么给我了?万一漂亮小妹妹或者秘密小qíng人打电话来……”
这话忽然就提醒罗韧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往手机上溜了一下。
木代察觉到了,噌的一下把手机往身后一藏,一副你休想再拿回去的表qíng。
罗韧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样儿,我有什么好怕的。”
……
路上,罗韧苦笑着问曹严华:“你知不知道墨菲定律?”
墨菲定律?听起来像跟牛顿是一类人,小罗哥是不是想在他面前显摆自己有文化?
曹严华不想给他机会:“我对物理界不熟。”
罗韧说:“你去等公车,等太久了公车不来,你不耐烦就走了,刚走开,公车就来了。”
曹严华瞪大眼睛,这是墨菲定律?墨菲怎么会知道他上次等公车的事?
“你排队买票,总是另一队动的比较快。你不耐烦,换到那一队,忽然发现,原来站的那排反而动的更快。”
曹严华心说:咋排队买票的事他也知道呢,墨菲是世上另一个我吧?
罗韧说:“墨菲定律让人不要忽略小概率事件。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种qíng况发生,那么它就很有可能发生。所以……”
所以木代大概……极有可能……会收到电话的。
一万三qíng绪很激动,胸口激烈的起伏,眼圈竟然有点发红,jiāo管局的接待人员给他递了张纸巾,说:“不要激动,慢慢说。”
炎红砂站在边上,转头看着窗外,窗外是马路,上午,正是高峰时段,车来车往,嗖呦一辆,嗖呦又是一辆,像极了她心中呼啸而过的糙泥马。
一万三的声音传来。
“睡不着,整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
炎红砂心说:胡说八道。
接待人员说:“理解,这个我们理解。一般来说,正常人亲眼目睹这样的惨烈场面,心理上会需要一段时间调节的。”
一万三擤了擤鼻涕:“尤其是,昨晚你也在,你知道的,那几个人一直说是我推的,我其实……我其实心理上都有点恍惚了。”
炎红砂觉得,一定有一瓶醋,从她喉管里直接冲下去了,冲的胃都抽搐着泛酸:还恍惚!
接待人员有点尴尬:“那几个人,我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严正的批评教育了,证词是很重要的,在某些案件中,直接关系到最后的审理走向,他们这种行为,说实在,非常过分。幸好监控视频在……当然,也请你理解,事qíng发生的太快,他们可能确实是看错了……”
一万三说:“我其实只有一个请求。”
他说的言辞恳切:“我能不能再看一遍那个视频?我就想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再看一次,给自己一个心安。”
短暂的沉默,过了会,接待人员说:“虽然有点不符规定,但是要求还是在qíng在理的,这样,你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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