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_尾鱼【完结+番外】(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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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觉得奇怪:“罗?”

  罗韧没有说话,胸口起伏的厉害。

  他几乎可以断定,猎豹身上有凶简。

  ——猎豹是格斗的好手不错,但以木代的能耐,不可能短时间服输,她片招之间就说出“罗小刀,我可能打不过她”这样的话,必然是在猎豹身上察觉了某种惊人的反应和制动能力,而这种能力,是凶简给的。

  ——他很确定自己当初的那场搏杀对猎豹造成的损伤,甚至一度觉得她已经死了,她能在那样重残的qíng况下重新活动如常,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

  ——猎豹的曾祖父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横亘的七星北斗,而他也曾经依据凶简出现的可能位置连出过一个北斗七星,只不过,一个是斗柄东指,一个是斗柄南指……

  ——青木曾经提过,猎豹是近期入境,而猎豹的手下早几个月已经出现在国内,并且去了好几个生僻的地方,其中就包括浙江的小镇,那个小镇的石桥上,有着比五珠村的海底巨画还完整的踏板画。会不会是因为,猎豹伤重,她的心腹得到猎豹曾祖父的指点,来到国内寻找凶简?

  罗韧心头巨震,马上拨通神棍的电话。

  好一会儿才接通,神棍的声音很不耐烦,甚至怒气冲冲:“gān什么?”

  罗韧已经完全把的罪过神棍的事qíng给忘了:“关于凶简的事,你提过驰送观四牌楼,又说……”

  神棍打断他:“现在来问我了,早gān嘛去了?小萝卜,你这个人,过河拆桥,没有礼貌,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告诉你,除非你跟我道歉……”

  “我道歉。”

  咦?这个小萝卜,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骨气呢?

  神棍愣了一下:“还要给我买半年的肯德基全家桶……”

  “买!”

  “还要买半年的网费……”

  “买!”

  是吗?神棍突然觉得,罗韧这个人真是不错,又大方,又果决。

  他还想装着绷着脸,但已经忍不住有些眉开眼笑:“你要问什么来着?”

  第180章

  不知道车子已经开了多久,木代动不了,睁不开眼睛,也不能很确切地感觉到车子的颠簸——只觉得身体好像在云端,一伏,一飘。

  意识里,始终飘着那句话。

  ——“足够她睡上24个小时了。”

  她焦灼地想着:我不要睡24个小时。

  为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如果能够提前醒过来,也许还能够扳回些什么。

  她挣扎着,眼前蒙蒙的白,像那天的雾。

  吱呀吱呀,由远及近的轮椅声,抬头看,是梅花九娘,双手扶着轮椅,织锦的盖布垂在腿侧。

  木代努力抬起头,说:“师父,罗韧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梅花九娘柔声说:“木代,不要依附罗韧,有一些绝境,是谁都指望不上的。”

  她的神色平静而又慈悲,那张熟悉的脸渐渐模糊,慢慢的,就隐没在雾气中了。

  木代懊恼的低下头,短暂的平静之后,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抬起头,看到另一个自己,穿着小猫头的t恤,目光里带着关切和小心翼翼,抱着膝盖,在边上慢慢蹲下来。

  木代的眼睛发湿,伸手抓住她的衣角,低声说:“来,帮帮我,让我醒过来。”

  那一个木代看着她,抱歉地挪开她的手,说:“木代,这一次跟连殊那一次不一样的,药效太qiáng,我帮不了你的。”

  木代想再抓她,她为难的摇头,又摇头,离开。

  然后,一切就消静了。

  木代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我行的,我不需要醒过来逃跑,我不需要四肢可以活动如常,我只要耳朵能听、眼睛能看就可以——那只是睁一下眼皮的问题。

  她努力了很久,其间有一次,眼皮突然无意识地睁了一下,又闭阖,但并不是全无意义,眼睛像镜头,摄入了那一刹那的视界:车厢一角,堆着的菜筐,有菜叶子露在外面,那一刹恰好随着车子的颠簸晃悠了一下。

  再然后,她终于可以听到声音了。

  很吵,车来车往,喇叭声,嘈杂声,吆喝声,她确信是在大马路上,但是是哪里的马路呢,猎豹可能会把她带到任何地方。

  又过了一会,车子停下,嘈杂声不断,似乎是等灯,有行人过马路,似乎是一伙人,热烈地讨论什么,有一个女孩子,声音飚的高高,兴高采烈,说:“要么晚上吃腊排骨吧,再点一份jī豆凉粉……”

  木代心里一动:这是回到丽江了。

  腊排骨和jī豆凉粉,都是当地列的出的“特色小吃”,其实木代自己觉得,并不那么美味,但是过来旅游的外地游客,似乎都很有兴趣尝试。

  一定是回来了,因为罗韧已经回来了,猎豹想找罗韧报仇,要么把她带的远远儿的,要么把她带到眼面前。

  她咬紧牙关,一直在听。

  叮铃铃的声音,那是东巴风铃,好多人,走来走去,隐约听到要拍照,是古城门口吗?那是最热闹的“到此一游”留影地,车子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是的,如果进了景区是应该要慢行……

  木代忽然觉得,这里很熟悉,也许,车子行经的位置,距离聚散随缘,并不是很远。

  可是,突然间,车子拐了个弯,向着安静处去了,那些热闹被远远的抛在后面,隐隐的,还能听到“呵……哆……啰”的声音。

  是jī叫吗?

  车子终于停下了,有人开后车厢的门,把她扛到肩上的时候,说了句:“这药真顶事,睡的跟死人一样。”

  木代拼尽全身的力气,极快的,又睁了一下眼,然后阖上。

  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只是摄入了色块、形状和景象,要留在脑海里,细细还原、琢磨、回味。

  确实回到丽江了,是她熟悉的房子、台阶和门dòng,但是在丽江,这样的房子太多了,散落在每一道曲曲弯弯的街巷。

  还有什么不同吗?一下子能抓住人的眼睛的?

  想起来了,墙头上逸出的,都是丛丛的竹梢,这院里,应该种了很多的竹子,这也是庭院的特色,很多有个xing的房主人,会把庭院收拾的别有dòng天。

  丽江有很多有竹子的庭院吗?木代仔细回想,毫无印象,也许很少罢。

  经过院子时,她闻到了清新的竹叶味道,甚至有片斜出的叶子,轻轻蹭过她的脸。

  但是,光很快就不见了,扛着她的人走上了一条向下的楼梯,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是往下越是明显。

  吱呀的开门声,再然后,她被重重扔到地上,地面冰凉,她脸贴着地,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悠扬的钢琴声自上头、外间,悠悠传来。

  还有软软糯糯的声音,和着钢琴的旋律,哼唱一样,念着:“heydiddle,diddle……”

  药效过去了。

  木代从地上爬起来,灯光亮的刺眼,直觉应该是深夜——她在当地生活很久,熟悉不同季节的气息,对夜与昼有着天生的敏感。

  这里是地下室,没有气窗,屋子的一半用铁栅栏焊成了牢笼,她就被关在这一半里。

  猎豹坐在另一半的空间,椅子里,还是那身装束,独眼的眼罩,指间夹着一根烟,很粗的手工裹制雪茄,连烟气都盛上很多。

  都说倘若内心肮脏,面目也定然狰狞,但在猎豹身上,完全不是这样,即便瞎了一只眼,她还是很漂亮,世事有时候不公平,上帝对某些人慷慨的发指。

  猎豹隔着这道栅栏,一动不动地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木代盘腿坐起来,伸手理了一下头发,又整了整衣服。

  梅花九娘说过:木代,衣冠是jīng神,你是衣冠,衣冠是你。

  木代觉得想念师父,前所未有。

  猎豹跟她说话:“你是罗的女朋友?”

  “我查过你,听说你有病,像个任xing的小姑娘,不高兴的时候会流眼泪,要让你的红姨护着哄着。”

  她身子微微趋前,问她:“现在怎么不哭了呢?”

  木代看了她一眼,说:“我是梅花九娘的徒弟。”

  师父教她,不依附任何人,先做木代,然后才是梅花九娘的徒弟和别人的爱人。

  但不是的,因时而异,师父死了,在猎豹面前,她就要昂着头做好梅花九娘的徒弟,不会在她面前哭,也不会求饶,到死都不折不堕师父半点jīng神。

  猎豹说:“哦,那个老太太啊。”

  木代盯着她,问:“我师父怎么死的?”

  猎豹嫣然一笑,雪茄在椅边轻轻磕下烟灰,说:“让我想一想,我捅了她……一,二,三……九刀。”

  木代没说话,但是身子挺了一下,背更直了。

  猎豹咯咯笑起来,目光在木代脸上逡巡,没有看到期待的那种神色,多少有些寡味,深吸一口烟,又说:“不过,我可以让你舒服点——你师父其实不是死在我手里的。她功夫很好,我这一生,没有遇到过功夫这么好的人,更何况,还是个残废。”

  “我没打过她,她出手很狠,她以为把我打死了——其实,她那些招式,如果是普通人,确实会死的。”

  木代静静听着。

  “当时,我有好一会儿爬不起来,听到她在笑,哈哈大笑,笑到一半时,声音忽然没了。”

  当时,那笑声像是被掐断,戛然而止,猎豹抬头去看,夜色中,雾气里,看到梅花九娘的身体,直挺挺立了约莫一两秒,然后轰然坐倒。

  木代唇角露出笑容来。

  她也不看猎豹,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师父很厉害,年轻的时候,纵横大江南北,手底下鲜遇敌手。”

  是这样的,她心里以师父骄傲,师父坐在轮椅上,单凭腾挪和手臂,放倒过大师兄郑明山,还调侃他:“这样的本事,还敢出去收徒弟,误人子弟。”

  这几年,梅花九娘的身体渐渐不好,有几次折腾进医院,上过手术台,也不间断的喝药,自己叹气说,这一辈子,即便不算功勋卓著,至少也是恣意洒脱,一想到要苟延残喘在病榻之间,于chuáng头无声无息咽下最后一口气,真是心有不甘。

  不如大刀阔斧,淋漓尽致的打上最后一架,也不负早年总角时即入绿林道,这漂泊颠簸刀光剑影,遗憾而又知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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