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招摇撞骗,但从未想过要杀人。
晨曦渐起,清晨薄凉的雾气在四周弥漫,这是条田埂土道,边上有条小河,四野泛着青绿色,车子在土道上颠簸,而远处,有个踉踉跄跄的人影。
那就是猎豹吗?一万三屏住呼吸,下意识的,伸手捏住怀中曹解放的jī嘴,曹解放的小眼睛滴溜溜的,像是知道形势严峻,反常的安静。
青木死死盯住那个渐行渐近的点,车子开的不急不缓,居然还平静的跟一万三聊天。
“即便咱们不撞她,她大概也会抢车的。”
“你把她撞死了怎么办?这是……杀人呢。”
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本来就是来杀她的,你以为,我是来jiāo朋友的吗?”
距离越来越近了。
一万三用力抓住车边把手,尽量低下头把身子窝成一团,车子油门踩尽骤然加速的时候,他感觉耳边都有呼呼风声——砰的一声,车身似乎重重撞上什么,然后一直往前,剧烈颠簸了一下,停下。
这是……碾过去了吗?
一万三毛骨悚然,坐在车里半晌没动,过了会听到开门声,青木下车了。
他咽了口唾沫,也赶紧跟下来,看到青木走到猎豹边上,蹲下来。
一万三有点怵头,不敢过去看。
那就是猎豹吗?罗韧他们口中穷凶极恶的猎豹?就这样,被乡间小路上,一辆普普通通的小面包车给撞死了?
一万三脑子里滑稽似的冒出一句话来。
活的跋扈,死的窝囊。
青木伸出手,探猎豹鼻息,拭她心跳,冷漠地看她全身痉挛,又掀开眼皮,看她的眼睛。
说:“这只眼睛,好像被烧过一样。”
说话间,扯下她眼罩。
那只瞎了的眼睛,眼皮耷拉着,了无生气。
不远处传来晨鸟的婉转啼声,曹解放摇摇晃晃,沿着河堤下到河岸,颇为欢快地翘着屁股左啄右啄,一万三慢慢挪到青木身边,有些瑟缩地看猎豹的尸体。
“她……死了吗?”
青木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揉皱的烟盒,取了一支点上,自己吸了一口,然后蹲下来,挖了个小坑,把烟斜cha在里头,说:“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电光火石间,一万三忽然想到什么:不是说猎豹身上有凶简吗?不是应该把凶简bī出来吗,凶简呢?
他低下头,触目所及,脑子里忽然一轰。
他看到一只陡然睁开的,血红色的眼睛!
“小心啊!”
来不及了,猎豹手出如电,瞬间扼住青木的咽喉,一万三几乎能看到她手背上青筋bào起。
青木的脸刹那间青紫,双目几乎bào突,一万三也豁出去了,从地上抱起石头就往猎豹头上砸——这一砸砸了个四分五裂,才发现抱的不是石头,只是大的土坷垃块罢了。
完了,周围没有趁手的家伙,再不想招儿,青木就要废在这了。
一万三大吼一声,借着冲力去撞抱猎豹,猎豹果然立足不稳,三个人,一起沿着河堤滚滑下去,惊得正在河边啄食的曹解放扑腾腾飞了开去。
好不容易停下,一万三想站起来,喉间突然一紧,猎豹的另一只手扼到了他喉上。
一万三呼吸不了,挣扎着左右摇摆着脑袋,看到不远处的曹解放,惊呆似的站了半晌,忽然翅膀扑腾扑腾,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向着猎豹冲了过来。
一头撞在猎豹小腿上,反把自己撞了个趔趄,然后拼命低头去啄猎豹的脚——猎豹脚上穿了皮靴,很是不耐烦的狠狠抬脚一踹,曹解放就像个球般被踹了出去,半空中连打几个翻滚,还掉了好多jī毛。
一万三眼睛充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曹解放滑稽的很,觉得想笑,又鼻子发酸的想哭。
不枉养它一场,好jī。
身子陡然拖动,是猎豹摁住他们的咽喉,一左一右,把两个人的脑袋摁进了河里。
清晨冰凉的水浸入嘴巴、鼻孔、耳dòng,一万三的脚徒劳的四下踢腾着,河面上泛起水泡。
猎豹仰天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万三听到了生平听过的,最嘹亮的一声——
呵……哆……啰!
他陡然睁开眼睛。
河水在他的眼睛上方流动,冰冷、刺痛,又奇异似的有了变形的效果。
他看到,猎豹仰着头笑的欢畅,而半空之中,曹解放扑腾着急掠而至,双翅张开,经着河水的变形,那翅膀竟像掠开的鹰般,它低下头,尖利的jī喙狠狠啄向猎豹的眼睛,然后猛然飞离。
隔着那一层流动的河水,一万三看到,曹解放的jī喙里衔着什么,自猎豹的眼睛里,啄拉出一根血红色的,带子般的长条。
喉间钳制的力量骤减,猎豹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向前直直扑跌在河水之中。
血色在河水间蔓延开来,一万三呛咳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耳边传来青木的呻吟声,他心里一宽:还好,青木没死。
再一转头,看到落在地上的曹解放。
jī喙里还紧紧叼着那根凶简,全身的毛奓起,气势汹汹,一脸凶悍的小表qíng,好像在说——
我叫你刚刚踹我!
第七卷:凤凰涅槃
第193章
霍子红早上醒来,总觉得今天会出什么事。
果不其然,还没到楼下,就听到张叔大声抱怨:“一个个的,都没影了!连jī都没留!现在打工的才是大爷,活脱脱的huáng世仁!”
都没影了?
霍子红愣了一下,眉头旋即皱起,私心里,她也觉得一万三他们这些日子很不对劲,三天两头的往外跑,要说是年轻人玩心大,她可以理解,但没见正经去哪玩啊。
到得楼下,发现张叔说的也不尽然,那位一万三他们口中的“神先生”还在,在院子里晨练,正做到转体运动,嘴里念叨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外头闹哄哄的,比往常热闹,远远地还瞥见两个穿警服的。
霍子红问张叔:“出什么事儿了?”
摒除偶尔的游客失窃小偷小摸,古城的治安一向很好,眼前这种阵势,称得上是稀罕。
张叔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听说是半夜里,有车被偷了。”
是吗?霍子红心里咋舌,又叮嘱张叔:“这几天注意点,晚上睡觉,门窗得锁好了。”
话音刚落,听到外头人声哗然,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车头撞瘪了的、开的东倒西歪的小面包车停在了酒吧的院门口。
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人尖叫出声。
“我的车!那是我的车!”
霍子红惊讶的朝车子看过去:这贼胆子够大啊,青天白日的开着赃车巡游么?还是幡然悔悟送还失车来了?
人群围过来了,警察过来了,霍子红和张叔也忍不住推门出去,只有神棍心无旁骛,还在认真的下腰。
“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众目睽睽之下,车门开了。
第一个下来的,是一只jīng神抖擞神气活现的山jī,小翅膀抖罗一下,一溜烟似的向酒吧窜过来。
张叔倒吸一口凉气:“曹解放?”
第二个下来的是一万三,鼻青脸肿,满头满脸的土灰,衣服撕破了,胳膊上包着绷带,袖子上大片的血迹,拎了个盛满水的塑料袋。
第三个下来的是驾驶座上的曹严华,样子比一万三好不了多少,一只眼睛下头乌青了一块,像熊猫。
曹严华下来之后,先打了个电话,说了两句之后,把手机递给警察。
那个警察接过来,对着话筒听了几句,一直点头,挂了电话之后,没再为难曹严华他们,把车主拉到边上吩咐了几句之后,一起上车离开。
看热闹的人莫名其妙,依依不舍地陆续散去,一万三和曹严华两个杵在当地,嗫嚅着不知该不该往前迈步,曹解放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在院子里欢快的奔跑。
张叔迟疑着问了句:“你俩是……半夜打群架去了?”
一万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大早的,他就在生与死之间走了个过场,那之后发生的事,急嘈嘈的火烧火燎,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先是曹严华打来电话,劈头盖脸骂他个狗血喷头,他听懂了中心意思:要车!马上要车!罗韧不行了。
一万三不会开车,把话跟青木说了,青木也慌了,两人合力把猎豹的尸首抬进车子,风驰电掣般原路返回。
在厂区汇合了曹严华他们,一个个láng狈不堪,看到罗韧重伤的qíng形,青木也懵了,关键时刻,郑明山出来安排一切。
——急救电话已经打过,跟对方确定了过来的路线。青木他们开车送罗韧过去,半路汇合,抓紧一切抢救时间。
——猎豹的尸体留下,郑明山守在厂房,联系自己认识的所有关系,和罗韧他们不同,他是国内的特种兵,即便退役,当年的战友还是遍布各大关键系统,之前联系的国际刑警里的朋友就是一例。
郑明山负责摆平昨夜到现在闯下的所有烂摊子,不管是偷车、半路把人揍了个半死撂在大马路,还是在废弃厂房发生的这起有死伤的枪战。
送曹严华他们上车的时候,他先吩咐曹严华:“只要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事,有警察找你,不管是不是你们gān的,全部先推到我身上,我来解决,懂不懂?”
又指青木:“你是打过仗的,急救抢救你也会,救护车到之前,你负责让他活着,听得懂吗?”
青木下意识点头。
车子疾驰出去时,曹严华想着:我大师伯可真帅啊。
又一想,这师门里,自梅花九娘往下,人不多,都是能独挡一面的角色,顿感自己压力巨大:一定得勤恳努力,不堕了太师父的名声才好,不然人家会说,好威风的师父,好窝囊的徒孙!
一切顺利,只是救护车跟车,不能跟那么多人,尤其是曹解放——救护人员很不高兴,说:“有点常识没有?jī身上多少病毒细菌,怎么还跟伤者一个车呢?”
最终,青木和木代跟车,一万三觉得木代跟罗韧关系太近,担心一旦出什么事她受不了,于是示意炎红砂也跟着——有女孩子在跟前,总归好些。
于是先行回来的,就是霍子红看到的这两人一jī:一来事qíng了结,总得有人先回来报信;二来偷的车子理应送归原主;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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